墨九“哦”一声,撑着身子起床,突地一愣,“我没打呼噜吧?”
萧乾淡淡瞥他一眼,轻声道:“没有。”
墨九正想松口气,却听他又道:“你打的那是雷。”
“不必打击我。”墨九太困的时候,鼻息很重,但绝对不到打呼噜的地步,这一点她知道,于是,伸个懒腰,她鄙视地瞪他,“不就是嫉妒我有床睡么?可怜的,你为什么非得做正人君子哩,睡一晚上硬地板,不舒服了吧?”
他不说话,把洗尽的手绢递过来,“擦脸。”
墨九没有他那么讲究,但她发现,萧乾从不会用旁人的东西,昨晚王三媳妇端来的洗脸水和洗脚水,他动也没动,任何贴身用品,都用他自己的。墨九不知道他是用毒之人戒心毒,还是洁癖实在不可冶了。
“谢了啊!”他愿意分享,墨九也不客气。拿他洁白的绢子擦了擦噩梦与高烧带来的冷汗,有气无力地把手绢递还给他,“我们这就离开?”
萧乾回头,“嗯,还有事?”
墨九微微迟疑,“怎么不得吃了早饭吗?”
两个人达成了共识,墨九心情又愉快起来,她走到窗口,看外面的炊烟,看雨后的小村,看阳光下那一层一层缭绕的雾气比仙气还要妙不可言。
“别说,我还有点舍不得哩。”
她低声喃喃,萧六郎却不搭话。墨九听见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晓得他在整理衣服,也没有回头,只看着外面的山坡上,王家两个小崽子和村里几个孩子在你追我赶,目光渐渐柔和。
“走吧,去吃饭。”
她兴高采烈地推门出去。
外面的王三两口子,束手束脚地立在堂中,表情颇不自在地看着她,“夫人醒了?”
一夜之间,怎么从小娘子变成夫人了?
未及她回应,一只大黄狗冲了过来,两只爪子直往她身上扑,嘴里欢快的“嗷嗷”声,很亲切,也让墨九错愕不已。
她拍拍旺财的头,转头看向院外。
两排整整齐齐的士兵,一动不动地立在门外,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们全是禁军打扮,表情也一模一样,面威而清冷,比皇帝出巡还要严肃几分,军容整齐极有威仪。
这样的阵仗入得小山村,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在那铁甲禁军的两边,村民们小心翼翼的观看,却连指点与议论都不敢,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砍了脑袋。
墨九久久未动。
原来所有人都在等她。
“使君。”薛昉牵着马过来,上前抱拳拱手,“官船已备好,府台大人请您登船。”
原来这里已离赵集渡百里之外。
那府台大人穿了一身南荣文官的常服,恭恭敬敬的上来示好,“请使君人上马去渡口,下官已在船上备好酒菜。”
这等地方官吏平常很难见到京官,尤其是只手遮天的枢密使,他与萧乾说话时,墨九察觉到他掌心捏了又捏,还偷偷拭汗。
府台大人都敬畏到此,村人更是紧张。他们小心翼翼地看着萧乾,看着禁军高扬的旗帜,又羡慕地看着他身后屋里做梦一般恍惚的王三两口子,一边忖度着这一家人往后怕是要发达了,一边懂事的学着禁军与府台大人的样子,纷纷跪地恭送使君。
萧乾回头看墨九,小声道:“怕是吃不成早饭了。”
“是,毕竟已过晌午。”墨九笑道:“再说,也不好再麻烦王三嫂子了。”
这个时候如今墨九再留下来吃饭,她真怕王三两口子会手脚都没地方放。
萧乾大步出门,踏上马蹬上了马,旺财紧随其后,墨九却久久未动,倚在门口看他。
他大概感受到她的迟疑,从马上回头看来,披风在他转身时,被他的手肘扬出一抹飘逸的弧度,有一种不太真实的虚幻之美。墨九静静而立,看阳光反射在那一群铁骑的钢盔之上,眯了眯眼……
离开这里,他们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这两天两夜的经历,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会知道,也不会被人提及,就像一个梦,悄悄地来,悄悄地走,真假未知,都将被抹去。
他是萧乾,南荣的枢密使,她是他的嫂嫂,一个寡了两次嫁给了他大哥的小妇人……
这感受,不算难受,却有一点堵。
王三媳妇看她不动,紧张地望一眼萧乾,小声提醒道:“夫人,使君大人在等你。”
墨九看一眼萧乾未动声色的脸,突地笑着回头,大着嗓门道:“王三婶子我走了啊,到楚州来走动时,你记得来找我……我是萧使君的大嫂。”
王三媳妇低“啊”一声,脸色变了又变。
一群人都僵在那里,连呼吸声都弱了。
萧乾抿紧嘴巴,脸一沉,策马去了。
墨九笑容满脸的跟上去,“薛小郎,扶我上马。”
坑深060米 复杂的格局
回赵集镇的官船上,风很大。``
墨九独坐舱中,身边蹲着大尾巴的旺财。
萧使君上了台,府台大人自然要巴结一番,船舱里果然备有酒食,件件别致,样样爽口,可称精美。墨九对美好的食物向来没有抗拒之心,一个人独坐也吃得很欢畅。
可食物入嘴,疑惑却依然在脑子里。
萧乾与她同在下流村,他是通过什么办法联系到薛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