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一声闷响,墨九还没有看清楚那人的脸,萧乾一个窝心拳就将他踢翻在地。
“滚!”
冷飕飕的风,呼啦啦的吹,无边无际的夜色,像一块黑绸笼罩在上空,红光闪闪的火把一个接着一个,连成一串,萧乾牵着墨九的手从中走过,速度很快,他高大的身躯挺拔昂扬,墨一样的袍子仿佛与黑夜融为了一体,那一张风华绝代的俊美脸庞此时绷得极紧,也极冷,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若在这个时候去惹恼他,很有可能会性命不保。
他牵着墨九,顺利的从北勐人守着的门口走了出来。
四周所有的生物,都在他生冷的气场中选择了静止。
这个时候的墨九还不知道萧乾为了她到底放弃的是什么,更不知道因为这一日的选择,萧乾日后需要多花费多大的精力与时间才能完成他毕生的抱负与野心,成为一只统治整个北方大地的鹰隼,翱翔九天,进而领着他的百万铁骑纵横天下,成为彪炳史册的千古一帝。她只知道在这一刻,他的手很温暖,手心很烫,像有一团火在炽烈的燃烧,熨烫了她的手心。
她的内心有一个小小的黑暗角落——她很怕被人放弃,很怕看人离开的背影。曾经她父母过世时,她觉得被全世界放弃了,上次墨妄与灵儿都走近了方姬然,她也觉得被朋友放弃了。刚才她虽然主动要求萧乾放弃她,可她私心里,还是很害怕被他单独留在这里。可他没有,他牵了她的手,从北勐的包围中走了出来,他甚至没有看见背后默默跟随的温静姝,也没有看见闯了祸还活蹦乱跳的旺财,只面无表情地大步往山下走。
“萧六郎,你不怕我说出去吗?”
走在黑暗的山风袅袅间,她轻声问他。
“怕。”他回答。
“那你还要救我?”她笑眯眯撩他一眼。
“我不是救你。”他回答,声音淡淡的,“你是我祖宗,死不得。”
“哈哈!”墨九的欢笑声在山谷里回荡,然后她听见她问萧六郎,也问自己。
“你说我们……真的,只为**蛊吗?”
萧乾没有回答,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她低头,也没有再问。
其实她知道,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假设性问题。
因为**蛊本身就存在他们的体内,也就没有人知道它不存在的时候会怎样。
但不管他是为了**蛊而选择了她,还是因为是她而选择了她,在这一刻,墨九都很开心。尤其看着温静姝闷闷的跟在后面,她觉得那个木头钗子都没那么刺眼睛了。淡淡地牵起嘴角,她小跑两步,紧紧握住萧乾的手,感受那种温暖,突然觉得,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归属感了……**蛊给她的归属感,跟在他的身心,她的心是安定的,这样不就够了。谁知道这蛊,能不能解得了?若解不了,那他们就这样相缠一生也好。
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的一片朦胧的黑暗,她道:“萧六郎,不管你为我失去了什么,我一定不会让你后悔你的选择。我一定要比你的选择,更重!”
她的声音不大,却似穿透了黑暗,飞入了茫茫的天际。
萧乾突地转过头,定定看她,“你多重?”
拿火把的侍卫都离得很远,墨九不太看得清他的面孔,愣了一下,老实回答,“大概八十……嗯斤?”
他道:“想要重,还得再长。”
墨九反应过来,叽叽发笑:“那你可得把我养精细一点。”
他道:“我从未养过猪。养得不好,见谅!”
墨九又是一声哈哈,扯着他袖子压低了声音,“喂,你这是决定养我了?”
他低头睨她,“你这是承认你是猪了?”
这一路上萧乾与墨九两人都走在一起,侍卫们都晓得,谁也不好上去打扰,便是被“解救”出来的温静姝,也默默的由侍卫扶着走了山道,在明明灭灭的灯火中,她想要淡然一点,可脸上的表情却沮丧无比。即便她不想,也无法不沮丧。因为墨九嚷嚷看不清山路,萧六郎居然一路牵着她的手下山,他甚至都没有感觉有半分别扭,他甚至都失去了智慧,不知道想想,这个女人若看不见,她又怎么爬上山来的?
若这是寻常男子那温静姝也不奇怪,可这是萧六郎啊,一个被女子不小心碰上衣角都会嫌弃的男人。他矜贵自持,骄傲冷漠,他今儿会为了墨九做到如此极致……为了墨九得罪纳木罕,得罪大汗,得罪他所有的背后势力。更紧要的是他说:墨九的命,就是他的命。
温静姝有些头痛。
两个侍卫早早下了山,驾着马车等在山下最近的官道上。
可马车只有一辆,这里的主子却有三个。
温静姝走在前面,看着眉开眼笑的墨九,“嫂嫂上车吧?”
墨九心情好,对她也满脸笑意,“静姝会骑马吗?”
温静姝摇了摇头,墨九笑道:“那不就是了。你坐车吧,我骑马。”
“你们上车。”萧乾站在墨九身后,看了她看,又看向温静姝,“我骑马。”
温静姝“嗯”了一声,不再辩解,墨九却抿着嘴巴摇头,“不,我和你一起骑马。”
萧乾侧过眸子瞪她,没错,是瞪……至少温静姝从来没有见他用过这样的表情瞪一个女人。
“骑马多冷,你不怕?”
墨九哈哈一笑,顺手摸着马鬃毛,“我怕什么冷啊?我们比比看,谁的夜骑之术更好?”
萧乾眉头皱起,“你……唉!”
随着他一声无奈的叹息,于是这个问题便解决了,温静姝一个人坐了马车。
虽然萧六郎的马车往常她根本就坐不了,如今坐上了是一件幸事,可也不晓得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车里,原本松软的马车垫子,却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外面的墨九一直在与萧六郎说着什么,她的声音很好听,悦耳得像只鸟儿,而且总能钻入她的耳朵,让她觉得每一个字符都如同钟鼓,擂得她的耳膜生生作痛。
慢慢闭上眼睛,她握紧了拳头,任由无情的噪音让她沉沦在自己的地狱。
青山连绵不绝,官道静静延伸,马车“麟麟”作响,缓缓行在天际下。
月色皎皎,轻风拂面,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心境。
“砰!”一声,马车突然重重撞在一块石头上。
温静姝猛地睁开眼睛,撩开帘子,只见前方火把直闪,马蹄声、马嘶声不绝于耳。
这样偏僻的官道上,寻常不会有这么多人出现。如今端端碰上他们,自然不会那么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