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的,哑哑的,像敲着破锅的底子——其实很难听。
但这些日子听得习惯了,墨九反倒觉得亲切悦耳。
她回头,奇怪地抬高下巴,“你又知道了?”
萧长嗣不慌不忙地走过来,挽了挽长袍的袖口,指向那个拖着铁链龟缩在第二层平台角落里的怪人,平静地道:“不信你问他。”
“问他?”墨九拔高嗓子,笑了,“老萧,开什么玩笑呢?”
很明显啊,那个怪人从他们进来开始,就东躲西藏的,不论击西和闯北怎么哄,一句话也没有说。哪里会告诉他们这个?
“爱妻没有发现吗?”萧长嗣又指了指自个儿的脑子,“他这儿有问题。”
“你怎么晓得?”
“目光呆滞,行动迟缓,感知极差。”
“……这观察力,可真仔细啊?”
换到后世,这老萧可以去做侦擦了。
墨九腹诽着,也不敢全信。可当她就着夜明珠的灯火凑过去仔细观察时,还真如萧长嗣所说,这个人一看确实是有智力障碍的人,傻傻的、笨笨的。只不过,他这会吓坏了,头垂得很低,不注意还真瞧不出来。
“厉害!”她回到萧长嗣身边,竖了个指头,又瞄一下完颜修的身影,压低嗓子对他道:“那你到是猜猜,他是谁?”
需要避讳完颜修的话,她不用避讳萧长嗣。
这样的亲疏距离,是潜意识的,她并未细想究竟为何。
萧长嗣黑眸深深望她,好像知道她想什么一样,那张丑陋的面孔上,缓缓牵出一抹怪异的笑容来。
“为夫所想,与你一样。”
“额。”墨九一惊,没太在意又被占了便宜,“那你还说此处不是囚室?”
“当然不是。”萧长嗣慢吞吞从地上捡起一个指甲壳大小的东西,在手里掂了掂,严肃地道:“不仅不是囚室。相反,这里原本是诊疗所用。”
“诊疗?”
墨九快被他弄疯了,“这话从何说起?”
萧长嗣笃定地道:“爱妻说得不错,那石台确实是祭祀天神之用。但为何祭祀?也是为了给活着的人祈福。为谁祈福?把这个人天天关在这里,当然是为他祈福。”
“太牵强!”
“如果加上这个药丸子哩?”
他摊开手,微笑着看墨九。
“也不够……”墨九拆他的台,“药丸子能说明什么?真为他祈福,怎么会把他关押在些?”
“嗯,确实不够。但万一他有隐疾,不得见光呢?或说,有不得见人的理由呢?”
看墨九不信,冲他翻白眼,萧长嗣笑了笑,一边看似不经意地把那颗药丸子放入袖口,一边动作极慢地偏过头来,将嘴唇紧挨她的耳边,用几近呵气的声音,轻道:“若不肯信,爱妻可到石台第三层看看,说不定还有残留的药丸,祈福的经文等等,可供你证实的东西。”
二人离得这样的近,那温软的热气,呵得墨九耳朵痒痒。
她咬一下唇,斜睨看他。
他的脸很丑陋,可一双眸子却泛着点漆般的光彩。
滚烫的,*的,看着她,让她身子冷不丁一个痉挛,突然就想到了那些不可告人的深夜情潮,那些曾经与萧六郎一起做过的闺房私密,尤其在眼帘处那一根巨大石柱的所产生的联想下,整个身子突然热热的,麻麻的,有一种莫名的紧张。
“你远点——”
她猛地推了萧长嗣一把。
他一愕,却用力抓紧她的手,望入她迷离的眸子。
“怎么了?看着我……”
墨九没有抬头,心脏怦怦跳着,呼吸不匀,喘息中,她仿佛听得见自己激烈的心跳声——这突如其来的欲念,让她又羞又愧,原本泛冷的身子,居然汗涔涔的,这让她怎么好意思看他?
有一会,她慢慢回复神智。
“讨厌得很,看着你干吗?”
她将手从萧长嗣的掌心抽离,很快的侧过身子。
似乎看透了她的尴尬,萧长嗣张了张嘴,正要说点什么,墨九却突然转过身来,煞有介事地冷哧一声,指向石台的第三层。
“你先前那话说得,就好像你亲眼看见过一样。如果没有那些东西,你怎么说?”
她聪明的转移了话题!
萧长嗣一笑,也无奈跟着应上。
“还你一个相思令。”
“好,就这么办。”
他神一样的推测,自然不能让她完全相信。
可事实证明,萧长嗣这个人还真就是神了。
一切都如他所说,上面不仅有药丸,还有祈福的经文,都是为了求此人康复痊愈的,而这个人的名字……经文上相关的一页,却被撕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