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隨便』買同一家?」
「不知道,沒注意。」
其實一直以來,陳北勁能隱約感知到自己心虛的原因,只是頭腦理智地發出「不能面對」的潛意識信號。現在好了,他們修成正果,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坦白自己喜歡某人了,他也終於可以……告訴某人他原來也暗戀著他。
今年準備叫師傅重新雕一條「for my boyfriend」。
目光上下瀏覽貨架,掃到一套300ml的成對陶瓷水紋杯,眉梢一挑,心想沈致亭肯定特別喜歡,伸手就拿,不料拿禮盒同時往後一倒,陳北勁使了使勁,禮盒也似被人拿著使勁後扯。
陳北勁個子高,稍微墊下腳,就看到貨架對面跟他搶東西的人。
是個女孩,面相酷酷的,濃眉大眼瓜子臉,化著淡妝,更突顯那一抹紅唇,她黑亮秀直的長髮如瀑及腰,穿一套黑皮貂連衣短裙,腳底踩著一雙長靴,也正詫異看著他。
「不好意思啊帥哥,」女孩面相雖冷,語氣倒頗為禮貌,「給朋友買個生日禮物,能先讓給我嗎?」
這麼大門店肯定不止一件貨,陳北勁點點頭,頗為紳士地鬆開了手,作了個請的手勢。
「謝了。」女孩拿下套盒,沖他點了下頭,轉身離開。
一段小插曲,陳北勁沒放在心上,找店員重新拿了一套,再去手工區找師傅雕字。
師傅五十來歲,慣穿一身波西米亞風的撞色亞麻衫,亂蓬蓬的銀白長發垂肩,頗符合大眾對藝術家的刻板印象,一張臉看起來很年輕,想必家境不錯吃喝不愁,連眼尾紋深處的皮膚都十分細膩柔和。
聽了陳北勁的新要求,師傅抬頭瞅他一眼,笑了起來,樂呵呵說道:「這是鑽石成人,美夢成真了?」
「也不算是美夢。」
之前他的確經常夢到沈致亭,但那都是沈致亭單方面地接近他、對他笑。
夢裡的沈致亭太壞了,和現實中溫良恭儉讓的形象大相逕庭。
那人初次現身他夢裡,依稀是高中校服的少年打扮,偶爾問他要不要放學後一起去咖啡館?後來時間一長,沈致亭的校服就沒了,化身成年模樣,總是用那溝壑縱橫的胸腹緊貼著他後背,俯下身,和他臉貼臉,手把手地教他寫作業;
要麼就是濕著頭髮,漫不經心地走進他臥室,赤身水淋漓地往自己床上一躺,反客為主般拿起一本書,一邊翻頁閱讀,不時偏頭向他詢問一句「總盯著我幹什麼?我很帥麼?」,面上卻裝一副一本正經的讀書人模樣,既禁慾又罪惡,勾得他心裡總升騰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渴望。
他便在夢裡伸手去捉那人,那人卻一下子遙遠起來,連唇邊的笑意都顯得那麼虛假。陳北勁氣憤不過,質問沈致亭憑什麼沒經他同意就擅自闖進他夢裡,又擅自離開?
那人便溫柔笑笑,反問他一句:
「陳北勁,為什麼在你的夢裡,我連件衣服都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