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將意味著他們共度的時間不到半個月。
除去工作,除去應酬,他們又剩下幾個白天,幾個夜晚,又剩下幾次只能在家裡發生的、偷偷摸摸的吻?
往事歷歷在目,少年丟下一句「你去找別人玩吧」,就再不管他了。
少年不要他了。
可分明,是少年先說要一輩子和他做朋友。
是那個人先說的啊,怎麼可以耍賴?怎麼可以……就那麼輕而易舉的將承諾作廢?怎麼就可以,那麼漫不經心,那麼滿不在乎地將他甩在背後?怎麼可以騙他?!!
撐在盥洗盆邊的手指不受控地顫抖著,鏡子裡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沈致亭抬起頭,怔愣地和鏡子裡的人對視著,他感知不到究竟是自己在哭,還是鏡子在哭。
怎麼回事?
當年沒得到的沈致亭都沒哭,一笑了之,瀟灑得很,現在得到了的沈致亭怎麼還哭上了?
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嚇怕了,如果說悲傷也有滯後性,那麼十年後的復發是否更劇烈?他等了這麼多年,裝模作樣了這麼多年,剛以為幸福降臨到他頭上,還沒來得及覺得開心,沒來得及細細去感受什麼,那個人又要走了。
可能對他來說,和陳北勁這種人在一起,連床第間的溫存都要掐表計算時長。
不能想。
沈致亭突然在心裡警告自己。
心臟陣陣絞痛,胃也痙攣起來,水滴從鼻尖滴落,將氧氣也裹挾走了,他呼吸突然變得艱難,大腦漸趨真空,沈致亭一陣眩暈,趕忙打開水龍頭,一遍遍用冷水扑打著自己的臉,在心裡不斷重複自我暗示:
沒關係,沒關係!現在好了,一切都好了!他們在一起了!現在很好,很好了!知足了!應當知足了!陳北勁答應會帶自己見他母親,陳北勁在這種事情上不會說謊,許景輝寵兒子,凡有所求,無不應求,他們會永遠在一起!
沒關係,只是勞累過度出現的短暫性心律不齊,侍候父親住院時也經歷過類似情況,跟陳北勁沒關係。
他現在是成年人了,成年人該有成年人的樣子。成年人只能笑,再難過也應該體面地保持沉默,沉默著笑,而不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