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了,脚麻。”
我说的是真话,被绑上花轿,中间不过拜了个堂,后又被绑实,早就腿脚酸麻,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似乎迟疑一阵,他倒了杯茶,慢吞吞走过来。
一双金绣黑靴停在我眼前,珐琅金彩瓷茶盅缓缓递了过来,顾不得掀盖头,我抬起僵硬的手臂便要去接杯。
“你该不会是故意使唤我吧?”他笑了一声,茶盅又收了回去。
我心一急,伸手就要夺杯,谁知腿提不上劲儿,整个人因力度过大,往前一倾。
眼见就要撞着地面,我心里不禁哀号:完了,完了,明天的街坊谈资就该是明璋公主洞房花烛夜与驸马起争执不幸毁容的消息了。
做好脸重重砸到地上的准备,恍惚余角一瞥,好像谁飞奔来接。
“砰”一声,接着一声闷吭。
一点也不疼,驸马给我当了肉垫。
我抬头咧嘴一笑,准备开口道谢,话语生生卡在喉咙口。
面如冠玉,眸如星点,一双迷离桃花眼流光溢彩,薄唇轻扬。
和印象中的那个瘦高个少年相似却不完全一样,少了几分顽劣,多了几分成熟和俊雅。
这,还是我认识的苏行止么?
红盖头早被撞飞,苏行止毫不忌讳的打量着我,眸光流转,许久他眼里含着笑意,淡淡开口:“我说公主,你还打算压着我多久?”
我安然趴在他胸膛前,伸出禄山之爪,捏住他的脸,拍拍:“你变了好多。”
苏行止扭头,反抗:“不要扯我的脸……”
反抗无效,苏行止一张俊脸在我手下被各种蹂/躏。
玩够了,我扳正他生无可恋的脸,直视他:“苏行止,虽然这桩婚姻于我而言很不幸,但唯一幸运的是,驸马是你。”
驸马是苏行止,至少名义上的驸马是他,这让我轻松很多。
毕竟,我跟苏行止,曾相识五年。
苏行止高瘦灵活的身影,在我七岁到十二岁的时光里,肆意又张扬。
那时候,刚满十五的太子哥哥挑选侍读,苏行止和一众世家子弟被选中入宫,常伴太子左右。
苏行止是这帮世家子中最小的一个,他比太子哥哥小了整整五岁,他们都嫌他年幼,不愿带上他一起玩。
于是苏行止整天一个人无聊地待在东宫抄书,他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恰巧某天我独自去寻太子哥哥,碰上他这个混世魔王,被他整得灰头土脸……
说起来都是泪,我哭着让母后惩治他,母后却笑着摸摸他的头,说他是个好孩子,叫他以后没事就来陪我玩。自那以后,太子侍读苏行止彻彻底底沦为明璋公主玩伴,开启了五年打打闹闹的生活。
我十二岁那年,苏行止已经十五了,再不能随意入宫,行弱冠之礼后他游学三年,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他,直到今日——洞房花烛夜重逢。
我托腮望着他,苏行止幽亮的眼睛望着我,半晌他叹气:“我知道公主你想表达对我的喜欢之情,但是……你能不能先起身?”
他这人一贯油嘴滑舌的,我也不想同他计较,我继续趴在他胸膛前,“脚麻,是真的。”
苏行止无奈的又叹了口气,伸手抓住我的胳膊,往旁边一掀,我被他掀翻在地,痛嘶一声。
他站直身,侧过头来笑眯眯的看着我,在我怒视下将我拉了起来。
比起少年时,他又高了不少,足足比我高出一个头,也不像以前那么瘦了,臂膀有力。在凉州粗犷之地待了两年,居然还是面容白净,凉州的风竟没把他吹成一个糙汉。
苏行止将我扶到桌边,自己躺到床上打哈欠:“我今天被一帮兄弟灌酒太多,交杯酒就算了吧。”
我哼哼两声,就算他不说,为了我的柏大公子,我自然也不会同他喝交杯酒的。
我吃饱喝足,费了不少时间才除去那身凤冠霞帔,走到榻前,瞪他。
他呼吸声均匀,好像已经睡着了。身上有酒气,看来被灌得不轻。
我揺他:“你下去睡。”
他缓缓睁开眼,嘴角微微上扬:“我绝不碰你,就躺一会儿,地上太硬。”
“不要,你下去睡!”
苏行止无奈的爬起身,慢吞吞的下去铺被。
我把被褥上的喜枣全拂下床,舒服的躺了进去。
才刚合上眼,被子就被人掀开,苏行止眼神亮晶晶的盯着我。
“苏行止,你干嘛?!”我惊得抱胸缩到床角。
他嘴角抽了抽,撇撇嘴,目光转移向下,落在床上。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下,脸刷的通红,“呃……”
那是一方素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