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1 / 2)

但是,燃起火把就更不行了。

书院的人藏身于暗处,倒似鬼魅一般,自己手中亮起来,总感觉黑暗之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窥伺着他们,更让人心惊。

崇明楼的火势并不因这些人心生挫折之意而灭了,而是越烧越旺,隐约能看到火海里翻滚的身影,如一个个火球一般在楼里跑来跑去,惨号声不绝于耳,在这种情况之下,让黑衣小头目气定神闲带着手下去杀人,着实有难度。

他一咬牙,下定了决心:“继续摸黑往前走,但要小心!”要是等到天亮就更不好了。

这楼里火光恐怕要亮到十里开外了,说不定不等天亮就能引的官兵前来,还是要速战速决。

黑衣小头目想的不错,崇明楼的火光亮彻夜空,就连远在石瓮寺的孟少游,孙老先生等人都看见了。

孟少游被敲晕带到了石瓮寺,便被看了起来,他又断着腿,根本没办法走出寺去。枸杞与灵芝看守的很严,到得后来他自己也觉得要是留在郦山书院,会拖谢羽的后腿。除了暗恨自己受伤的不是时候,不但不能守在谢羽身边保护她,更无能的是只能远远看着她涉险。

崇明楼火势映的天空都亮了,孟少游看到大火就单腿立在院子里,急的团团转:“也不知道阿羽怎么样了?”

枸杞跟灵芝是被谢羽哄骗走的,听得孟少游这话,小脸煞白:“孟公子的意思,是说这火是郦山书院的?不行!我要回去看大小姐,如果她出了事,我爹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她家世代服侍谢家人,就连安大管事虽然年老,但见到谢弦还是打心底里激动不已,对谢羽更是慈祥的不得了。她来之前,她爷爷还再三叮嘱:“要好生侍候小小姐!”

现在反倒是孟少游要拦着这丫头了:“你别去了,现在书院里危险!”

枸杞不信:“书院里能有什么危险?就算火烧了起来,可是也能救火啊。我只是回去看看大小姐是不是安全。”又嘱咐灵芝:“你在这里乖乖看着孟公子。”她本能的觉得不妙。

谢羽送她们走的时候,可是说要去办事,也不知道她忙什么,郦山书院倒先烧了起来,总不可能是她在郦山书院放火,要将书院付之一炬吧?

孟少游一把拉住了这丫头的腕子,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阿羽既然让你们躲了出来,你再回去岂非送死?!她那里确实很危险,你不许去!”

枸杞被他凝重的脸色给吓住,到了这会儿都快急的掉眼泪了:“孟公子,书院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烧起来了?大小姐有危险是不是?”

比起石瓮寺里众人心中波澜暗生,也不管是枸杞急的恨不得上树挠墙,只求知道真相,还是孟少游焦心如焚,更或者是孙铭的暗暗忧心,都比不过带着兵已经赶到半道上的程彰。

程彰带兵连夜赶路,还有足足十里路,就瞧见了书院方向火光冲天,顿时恨不得肋生双翼赶过去,一面下令急行军,一面当先带了一队人马快速往郦山书院的方向赶。

程智骑术虽一般,到得这会儿也不管不顾跟了上来,一边追问程彰:“父亲,这火光的方向瞧着竟然是郦山书院,到底怎么回事?”

程彰哪有空与他细细分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郦山书院里,空气中传来难闻的焦臭味,那是崇明楼里尸体被烧的味道,顺着风向传出去老远。

崔晋与谢羽带着书院学子以及护卫,还有早就被吓呆的小和尚道明一起,在书院里与黑衣人游走躲藏。

道明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什么残酷的场面,尤其他还是个茹素的小和尚,平常连杀生都不曾,又哪里会有机会见识这么血腥的场面。

孟少游因行动不便而被送走,小和尚做为诱饵留了下来。僧袍光头模样混在学子之中太过显眼,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早换了书院学子统一的儒衫,光着脑袋戴了顶平头小样巾子,倒似个年幼的学子一般,混在众学子中间,跟着众人一起撤退。

他既不会拉弓又不会射箭,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站在最安全的地方,保护自己不要受伤。他从最开始在心中默念经文,到后面看着谢羽面不改色的杀人,又从天而降,点燃了崇明楼,耳边听着被烧的黑衣人奔走哭号挣扎,犹如身处地狱,一面为杀生而不安,一面却又觉得说不出的快意。

这两年间,黑衣人在玉林寺随意对他们师徒欺侮,若不是他们师徒懂得医理,尚能为黑衣人所用,恐怕早就被灭了口,尸骨无存了。

圆觉心中如何道明不知道,但道明自己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和尚到每日经受这些黑衣人的随意支使辱骂戏弄,乃至于当着他的面在寺中殿内烤肉,那种将他的信仰踩在脚底下的嚣张,时时折磨着道明的神经。

少年人就算是从小在佛音梵唱中长大,但心中热血未凉,无数次心生恶念,却只能半夜爬起来,悄悄跪在大雄宝殿冰凉的地砖之上,默念经文以平息心内的恶念。

师傅教导他要平心静气,但无论他在心中默念多少遍心经,都不能修炼到师傅波澜不兴的地步,只是将这些不平统统压制在心底角落,以平静的表象来掩饰内心。

日积月累,这些不平以及恶念并不曾被佛法消弥于无形,而是在今天似盲无目的的河流找到了方向,目睹了黑衣人前赴后继倒在谢羽的箭下,那些往日强行压制的恶念便如山洪倾泻而下,很快将他那点佛门僧人的悲悯之情给淹了个干干净净,他甚至有种隐隐的说不出的兴奋,犹如巨浪拍岸,明知道前面是无边水泽,苦海无涯,然后就是抑止不住想趟过去。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大违师傅平日的教导,却又控制不住自己,黑暗之中跟紧了谢羽,仿佛她身上蕴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力量,让他在这两年之内首次感觉到了安心,赶走了他心中的恐惧。

如何迎敌,如何撤退,又如何在书院内打伏击战,当初在备战之时早就演练过的。书院的路径早就深深刻进了每个人的脑子里,除了最开始的惊慌,有的学子手软拉脱了弦,还有见过了同窗死亡而心生退意的,越到了后来,因为再无退路,这些从未经历过血腥的学子们反倒越见沉默镇定勇敢。

有时候,因为知道还有退路,所以才能肆无忌惮的软弱下去,一旦见识过了黑衣人被大量歼杀,再想想如果落到这些人手里的后果,这些学子们就更不敢掉以轻心了。

“注意过来的黑衣人……扔!”低沉而短促的命令发自谢羽的口中,随着她一声令下,伏在假山顶上的学子们将手中的石块扔了下去,下面摸黑过来的黑衣人有十来人顿时被砸中了,幸运的是胳膊,至多不能再举起武器,倒霉的便被砸中了脑袋,当场倒地。

果然不出黑衣人小头目所料,谢羽带着这帮人在郦山书院里转悠,在他们手中箭枝仅存了二三十枝的情况下,竟然也能节省资源,利用身边早就准备好的石块,钉板之类暗袭。

书院的学子地利人和,在这些黑衣人看不见的地方,也许在某一处黑暗之中,伸出脚去就踏进了陷阱,直接扎到了钉板之上;也许在推开某一扇门之后,被秤砣迎头一击,砸中了脑袋……时时处处皆是危险。

黑衣人在秦岭深处练兵,也曾经设想过巷战,在某一片特定的区域如何赢利压倒性的胜利,但是当他们摸黑走进郦山书院,接连受挫之后,心中不约而同的冒出一句话:妈的巷战要这样打,哪有活路?!

谢羽是个极为淘气的,又集合了书院众学子捉弄人的法子,只不过将之改革的更有杀伤力,尤其熟悉地形,到了最后就连胆气不那么足的学子们也各个跃跃欲试,想要亲自尝试一下自己捕猎设计的威力。

这一夜似乎格外的漫长,伴随着双方在书院里边退边追的打法,特别是黑暗之中每个人都紧绷着一根弦,不敢放松。但是无论如何,黎明还是姗姗而来,伴随着泼墨一般的夜色渐渐稀薄,像被兑了些清水下去,那墨色便洇染开来,由天边渐渐的淡了起来,双方都能在这隐约的墨色里瞧得见对方的身影了。

黑衣小头目带着手下在书院里追击了大半夜,到得此刻早已经满心窝火,恨不得立刻就将所有人都捉过来活剐。一旦瞧见了对方的身影,在已方人数占有优势的情况之下,满含戾气的指挥手下:“除了小和尚跟一个瘸子,其余人等全部砍杀!”大不了到时候一把火将整个郦山书院都烧成飞灰。

小和尚胆大包天,竟然敢将他们捉回去的瘸子给偷偷救了出来。且不管那瘸子是何等身份,单他这胆大包天的态度,就算是死一百回都不够!

不过,这小头目却也考虑到,万一这小和尚跟那瘸子还向外传信,总要追查清楚消息有无泄露。

谢羽暗暗心焦。

经过了大半夜的耗杀,黑衣人总还有约一百多近两百之数,是他们总人数的几倍。夜晚还好说,但只要是白天,他们的地理优势全无,便只能往深山里撤,且不一定来得及。

崔晋握紧了她的手,目光里全是温柔笑意,趁着二人靠的极近之时,忽开口道:“阿羽,我很高兴!”

谢羽扭头去看他,但见他唇边带着笑意,她都快当这人疯了,小声道:“你不会得了失心疯吧?咱们都快死了,你高兴个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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