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衣并没有像二胖意料中的惊讶,而是很平淡地说道:“我知道。”
简简单单三个字相反却让二胖震惊,二胖若有所思的盯着李青衣,李青衣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一丁点都没感觉到二胖的压力,平心而论,这两个才算得同一级别的高手。
她怎么知道?这是二胖最直接的疑问,这个身在深山老林的女人,难道还会有什么通天的本领,或者是赵出息已经给他打过电话?想到这,二胖便释然,既然已经知道,也好,不用自己解释。
“不问我怎么知道的?”李青衣好笑道,早就听说过赵出息交到的这个可以过命的兄弟,却没想到他会不远万里来到凤凰村,当她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很容易便猜到他的身份,凤凰村这地方可不好找,要不是赵出息说过,很难被找到,何况要不是吃饱撑着,没谁愿意受这份苦。
二胖在打量李青衣,其实李青衣何尝不是在打量二胖,两人就像是高手过招,无声胜有声,无招胜有招。
“你既然知道,那肯定有自己的渠道。你想说肯定会说,你要不想,我问也是白问,何况,我并不想知道你怎么知道的,你知道出息出事这件事,对我来说,已经够了。”二胖放下茶杯,轻笑道。他有些好奇的是,自己的心已经够沉了,怎么会在这个女人面前还会起波澜。
“很有分寸。”李青衣随意打量着二胖,这个男人的气质很明显和他的年龄不符,十九岁?不对,今年应该二十,这个男人真的只有二十岁?
二胖给自己茶杯添满茶,未留三分,渴,这是实话。
“其实出息在西安已经有不错的根基,虽说剑走偏锋,可如今社会,若不走偏锋又有几人能出头。如果再往前走两年,应该会在西安有一席之地,只是这份根基却抵不住官宦子弟的压力,被追杀无奈离开西安,现在在哪,连我也不知道。”二胖大概介绍赵出息最近经历的事。
李青衣摇头道:“何谓偏锋,不过是外人定义而已,和成王败寇差不多的道理。赵出息是规规矩矩也好,是剑走偏锋也好,只要赵出息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并付诸行动,我便满意。你肯定担心我对他失望,放心,他在西安大多事情我都知道。他要不是我看重的赵出息,我李青衣也不会在凤凰村待三年,我待,是因为他还是我眼里的赵出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山农民,要想凭着一腔热血在大城市站稳脚跟,谈何容易,何况是出人头地翻云覆雨。一年不够,我可以给他十年,十年不够,我可以给他二十年,我李青衣等得起。”
“其实这些都在我的预料当中,吃点亏遭点罪遇点挫折不是什么坏事,不经历这些,他怎么能看透这个社会的残酷和规则,并不是他在大山中想的那么美好。他本就不是那种愿意小打小闹的人,有时候会钻牛角尖,就像他在伊伊这件事情上的选择,完全可以不用走那条路,可他还是选择了。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牺牲换来的报酬值得。凤凰村这么些孩子,每天睁眼吃的喝的用的都得要钱,凭大山里这些农民的收入,这些孩子的身体哪能跟得上。”李青衣继续说道,不说这些,二胖肯定很难去理解赵出息的一些做法。
李青衣越说,二胖的脸色越变,听着话,显然正如李青衣所说的,赵出息在山外的大多数事情他都知道,这女人到底是什么背景,在山里看山外,对赵出息更是知根知底。
“其实,他没必要便这些压力放在自己身上。”二胖如实说道,这是实话,这些东西和他并没太大关系。
李青衣浅笑道:“是啊,我也说,赵出息其实这些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他父母死的早,从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要是没凤凰村的父老乡亲,他可能早就死在哪年的冬天了,做人不能忘本,得知恩图报,人活的不就是个问心无愧。他在凤凰村虽说除过老村长,其余人都不待见他,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可大家没人是真恨他的,谁家有事有难,赵出息都是能帮则帮,不能帮想办法帮。我听老村长说黑子的父亲病重需要一种很难找的草药,他二话不说进山去找,在山里愣是待了大半月,村民都以为他回不来了,他才带着那味草药回来。村里要是有个红白喜事,赵出息绝对是出力最大的。除过嘴花花,赵出息没多大缺点,老说自己是坏人,其实他比谁都善良。他可以给老和尚送终养老,老和尚不闭眼便不离开凤凰村。他也可以背着小平安去祁连县看病,可以打工可以卖血可以下跪,这些他都做的义无反顾不后悔,你说他坏么,真要算起来,别人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你知道他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最遗憾的是没带小平安走出大山看看山外面的风景,其实山外面的风景真的好看么,我看未必比山里的好看,只是没走出大山没看到那片风景,这就是遗憾。所以他才选择走出凤凰村,替小平安去看看山外面的风景,努力奋斗,让更多凤凰村的孩子,不至于一辈子坐井观天,都有机会走出大山。”
李青衣心里其实是憋着股怨气,这些怨气他憋着不知道给谁说,好不容易碰到二胖这么个人,她便一吐为快。别人可能都不理解赵出息,不理解他为什么做这些在外人看来很可笑的事,别人不理解,赵出息也不愿意给谁说,男人么,少说废话多干事才是王道,啰啰嗦嗦唧唧歪歪那是婆娘们干的事,可李青衣心疼,打心眼里心疼。
二胖沉默寡言,他没想到李青衣一见面便说这么多话,可他能猜到李青衣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无非是想告诉他,赵出息是个好人,是个可以得大红花的好人,可这么好的好人,别人为什么要欺负他呢?
“我奶奶说,出息是好人,所以才让我和他做兄弟,出息是第一个愿意为我出头的人。”二胖有些忧伤道。
李青衣略显安慰道:“老太太是明眼人啊,这些事,谁好谁坏,也就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明眼人一眼能瞧出来。”
“所以啊,二胖,你要是把出息当兄弟,他在山外无亲无故没人心疼,你得心疼。”李青衣很认真地说道。
二胖重重点头道:“好。”
他已不关心李青衣是什么身份是什么背景,也不关心李青衣怎么知道这些详细的事情,包括他和出息的关系,他只是知道,从李青衣这些话里能听出,李青衣比他更心疼出息。
当天下午,李青衣带着二胖逛了逛凤凰村,站在村西头学校门口前,李青衣没忘记给二胖说赵出息临走时说,以后肯定会赚很多很多的钱,给凤凰村建一座漂亮洋气的希望小学。参观完小学,李青衣最后带二胖来的地上,是赵出息他父亲,老和尚,以及小平安的坟前,二胖替赵出息给三个坟头倒酒上香,说一句,出息在外面一切都好。
当天傍晚,二胖拿着村里人给赵出息收拾的五双千层底布鞋连夜离开凤凰村,李青衣一直送二胖到村外,望着二胖离开的背影,李青衣怔怔出神。
这山里,又有多少人能像赵出息那样,走出山外?
第164章 相聚无言
几乎是和李成军一样,二胖在凤凰村根本没停留,连夜离开。该看的看了,该知道的李青衣都已经告诉他,留在凤凰村也没什么意思,触景更伤情。
李青衣呢?她继续着自己已经坚持快三年的生活,谁也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离开凤凰村,可谁都确定她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凤凰村这破地方,虽说叫凤凰,却比落败的乌鸡都不如,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能飞出一只凤凰。
山里有山里的好处,山外有山外的繁华,正如李青衣所说,山里的人望山外,未必山外就比山里舒服,山外的人向往山里,未必能忍受山里这种寂寞。围城不过如此,城里望城外,城外看城里。
二胖连夜原路离开祁连山回西宁的这天晚上,赵出息忙碌到晚上三点多,对于喜欢享受夜生活的成都人来说,周五晚上就是尽情放纵的狂欢节,何况是夏天,整个九眼桥人满为患,来来往往的男女们从安顺廊桥穿梭在九眼桥和兰桂坊之间,享受着不一样的精彩,饶有兴趣的屌丝们只点一瓶啤酒,便能坐着乘凉偷瞄一晚上美女,各种白花花的大腿在街道上刺激着男人们的肾上腺素,偶然看到对眼的或者趁着酒劲胆子大的,都会上去搭讪。美女们大多都不会生气,有男人追那是对自己的肯定,不过也不会开放到和你一照面便是一夜情的节奏,若对眼可能嬉笑两句留个联系方式,若不对眼则肯定婉拒你。泡妞是要有分寸和套路的,对付什么样的女人用什么样的套路,对症下药,药到病除,不是说一不要脸二不要脸三不要脸就能拿下的。
赵出息来时光酒吧已经一周时间,这段时间他没少见男人们的各种泡妞招数,让他眼花缭乱,砸钱的装逼的卖文艺的讲故事扮深沉搞浪漫,都有自己的套路,也有死皮赖脸往上蹭的,不过人家往上蹭那用的是三寸不烂之舌,反正赵出息学到不少,连安琪都调侃赵出息会在时光酒吧跟着学坏。
一整晚忙碌,时光酒吧三点准时关门,不管还有没有客人,不管九眼桥的人流量大不大,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熟悉的客人都知道,所以三点刚过,时光酒吧就已经空空如也,赵出息和曹平他们速度麻利的收拾完残局,终于可以彻底休息。赵出息一个蹲坐在时光酒吧门前的木台阶上抽烟,他现在已经慢慢适应成都的生活,吃川菜喝苦荞茶摆龙门阵抽娇子,唯一还有些不适应的是成都的天气,空气太过潮湿,身上总是黏黏的很不舒服,可能北方人来南方一开始都这样吧。
“给我一根。”赵出息边抽边瞅着来来往往于门前的路人,有些醉眼朦胧有些不省人事有些没醉装醉,正抽的高兴,从外面溜达回来的安琪坐在赵出息的旁边,抢过赵出息手中的娇子说道。
因为陈平庸晚上说过忙完后一起去吃火锅,所以安琪便没提前回家,反正她是夜猫子,习惯夜生活,跟着张晓鸥何力兰建他们出去串吧,瞅着时间差不多便赶过来,其实喝的已经有些微醉。
“女人抽烟不好。”赵出息沉声说道,但没阻止,他对女人抽烟谈不上厌恶,却也不喜欢。不知为何,看到安琪抽烟的样子,他便想起那个让人心疼的背影。
赵出息有些唏嘘感慨,自嘲一笑,狠狠的吐着烟雾,安琪能感觉到赵出息情绪的细微变化,疑惑道:“怎么了?”
“看见你抽烟,想起一个人。”赵出息苦笑道。
安琪嬉笑道:“是不是女的?”
“女的。”赵出息点头道。
有些醉意的安琪便打趣道:“女朋友?”
赵出息径直摇头道:“不是女朋友,只是朋友,我没有女朋友。”
“赵出息,你说什么我可能都信,可这话我肯定不信,滚蛋吧。”安琪不屑道,转过头继续抽烟。九眼桥的客人们对安琪都不陌生,这个兴奋起来能吼罗琦的回来,安静时能哼唱陈绮贞鱼的女人在九眼桥有着太多的故事,现在加上赵出息这个喝酒能撂翻安琪的爷们,两个人坐在时光酒吧门前抽烟,自然引起很多人的侧目。
不过他两倒是不管这些眼神,继续聊天,赵出息没好气道:“我又没让你信。”
赵出息已经习惯安琪的套路,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女精神病患者,动若脱兔静若处子,心情好时能和你谈笑风生,心情不好时能骂的你找不着北,不过倒没骂过他,可能是自己初来乍到,听曹平他们说除过老板陈平庸,其他人都遭过罪,最惨的是乐队的鼓手兰建小胖子。
“是不是故意在我面前说这话,想勾引我?赵出息你太嫩了,姐姐我见的男人比你见的女人都多。”安琪冷哼道,这比喻真够奇葩的。赵出息侧过头,故意从上而下的打量着安琪,就差说,你大爷,劳资前二十年在凤凰村一共就见过那几个大妈大婶。
赵出息没好气的白了两眼安琪,安琪突然诡异笑道:“赵出息,你是不是以后都待在成都不走了?”
“如果不出意外,会在这里扎根。”赵出息思考几秒后回道。
安琪脱口而出道:“既然是这样,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的终身大事就交给我了,我帮你把关,先从我身边开始帮你挑选,你要有看上的,就给我说,我给你出招追她。”
赵出息没说话,只是当做玩笑话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