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自己的美了如指掌,且深谙驾驭之道。
她嫣然微笑,唇瓣似娇艳的花朵,将嗓音压得清浅而动听,“浅,其实我是来看你的,听阿宋说你这阵子总是感冒,我一着急就从日本带了药,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给你送过来。”
温浅回答的干脆:“你没必要这样。”
“怎么没必要?”齐湘口吻更加真切温婉,“我记得当年生病,你开很远的车,去医院陪我打针吃药,风雨无阻……你不知道那时我有多感动,现在我做这些理所应当。”
见温浅沉默不语,齐湘以为他忆起两人的往事,正欲趁热打铁,谁知温浅抬起头,正色看向她,“齐湘,我们解约吧。”
齐湘的笑僵在脸上,像没听懂似的,“你说什么?”半晌后她反应过来,问:“为什么?”
温浅丢过一张照片,正是从小年轻手机里洗出来的片场剧照。
齐湘朝照片瞟了一眼,随即冷静下来,浮现一贯端庄的笑,“我不明白这照片是什么意思。”
温浅面上风平浪静,口中话却一针见血,“你很聪明,你找的帮手张伟明也很聪明,犯下几笔大案,却因强悍的反侦察能力逍遥法外……”
他注视着她,目光清冽犀利,像是要看到人的心底深处,“但你别忘了,这世上一切,只要存在过就会留下痕迹,总有你算计不到的地方成为你的纰漏。”
见事情再遮掩不了,齐湘却并无任何局促,她笑起来,“是,是我。”旋即语气一转,“但不管你信不信,我是无心的。”
随后她说:“我为什么要害她?我没必要跟盛唐结梁子。而且这些年在圈内摸爬滚打,我很少借助家族力量,都是靠自己,我走到今天不容易,我为什么要为了她,给自己留下污点自毁前程?”
“原因很简单,人心向上而人性向下。”温浅慢条斯理道:“你的确努力而勤奋,你始终自律自强,督促自己成为完美无缺的人,这是你的正面,你有一颗向上的心。但遗憾的是,你摆脱不了人性最深处的阴影,你贪婪、狭隘、冷血、狠毒……”
“你凭什么将这些不堪的词加在我身上?”
“凭什么?”温浅轻笑,“就拿这件事来说。你可以冠冕堂皇说你对樊歆是无心之过,那李崇柏呢?你栽赃嫁祸给他,甚至迫不及待催促盛唐私刑惩罚时,你有没有想过,他也是一条命?这还不够冷血与狠毒?”
他口中不急不慢,视线却如利刃寸寸逼近,齐湘别过了头去,道:“那是他倒霉。”
“好,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选择。既然你不知悔改,自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齐湘的眼神渐渐冷却,有什么情绪在瞳仁里翻腾而起,旋即她一眨眼,又恢复了先前的从容。她那涂着淡金色的指甲轻叩照片,语气有淡淡的讥讽,“温先生要跟我解约,恐怕不是因为这张照片,而是因为受伤的那个人吧?”
她笑了笑,嫣红的唇似六月榴花,“你姐姐不会允许的,你知道她有多喜欢我,当初签我也是她的主意。”
温浅跟着笑了,笑里有含而不露的强硬,“你觉得,这世上有人能左右我吗?”
旋即温浅开了门,道:“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齐小姐请回,回国后我会办理相关手续,从此你我再无关系。另外,我虽然无权越俎代庖追究你伤人的权利,但你犯案的证据我会发到盛唐。”
齐湘没想到他如此坚定,一怔,“你!”
而温浅已经喊出隔壁房间的助手,冷冷道:“阿宋,送客。”
……
齐湘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酒店的,凌晨两点的夜,天下起了小雨,她在蒙蒙雨地里来回的走。
雨渐渐淋湿衣裳,她仰望着无边雨幕,却是轻笑起来,方才的恼怒随着理智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往昔的沉稳与镇静,纷飞细雨中,她轻声道:“我不能让他把证据发到盛唐。”
……
屋外烟雨朦胧,安静的酒店房内,温浅在床上思绪复杂。
时间真是造物主手中最快的刀,将曾经美好的人事千刀万剐,如今面目全非的齐湘让他感叹人生多变。
忽然便又想到了樊歆。与齐湘、与圈里大多数女人相比,樊歆干净的像水,不势利,不贪婪,不媚俗,眼里只有她单纯的喜好与固执的梦想,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她坚守着一往直前的倔强,多么的可贵。
他再睡不着,翻开手机里的视频——十有**都是她在医院养伤的片段,莫婉婉录了后发给他的。
他点开其中一个,视频里穿着宽大病号服的她坐在沙发上,她那时脖子上还戴着僵硬的脖套,行动不便,想要低头看书,却看不着,只得将书举起来放在眼前,有种笨拙的可爱。
温浅对着视频摇头轻笑,“这时候还不忘记看书!还真是好好学生啊!”
……
温浅是在凌晨三点睡去的,然而还未睡几个小时,一个电话将他惊醒,那边传来小林惊慌失措的声音,“温先生,您快来,齐湘姐不好了!”
温浅来到齐湘下榻的酒店时,朝阳初升,明晃晃的光洒满整个城市。
小助理将温浅往内卧里领,就见齐湘紧闭着眼躺在床上,脸颊红成一片,嘴唇却矛盾的泛白。小林焦急地道:“齐湘姐昨晚心情不好,淋了大半夜的雨,回酒店没多久就发高烧,我说去医院,她非不肯,强撑到现在,人都不好了……”
温浅眸里浮起质疑,他走到床头,将手背贴在齐湘额头。没有演戏,的确很烫,起码三十九度以上。
察觉到他来,昏睡中的齐湘抓住了他的手,她一改过去的矜持端庄,哀切道:“浅,那件事我做的不对,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小林见状看向温浅,“齐湘姐烧糊涂了,她昨夜里一直喊你的名字。木杖的事她真是无心的,那天您不理她,她心情不好去了仓库,随手拿木杖捶了几下泄气,她并不知道两颗钉子砸了上去……”
以上说辞的确属实,小林观察着温浅的神色,后面的话就开始编排了,“齐湘姐说,樊歆出事以后她很害怕,她欣赏樊歆,怕樊歆生她的气,就一直没敢讲……后来拍完戏,齐湘姐送了不少礼物给樊歆,就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
小林将声音压得煽情而真实,而床上的齐湘仍是紧抓着温浅的手不放,满面病容,烧得脸颊通红,口中话语无伦次,“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我会改……”
小林在旁叹气,“齐湘姐这人心高气傲,话都放在心里不肯说……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有温先生,不然不会放弃法国如日中天的事业回国。”
小林话落,床上昏睡这的齐湘悠悠转醒,她嘴唇苍白呼吸急促,看了温浅一眼,虚弱地道:“浅。”
“除了你以外,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她美丽的眸里慢慢氤氲开雾气,褪去了往常的矜持从容,目光罕见的哀戚,“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
她仰着头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泪花点点如梨花带雨,说不出的娇弱动人。温浅却慢慢拂开了她的手,“齐湘,这不可能。”
见他拂袖要离开,齐湘紧攥住他的衣袖,眼泪瞬时滑落,哽咽道:“浅,你不能这样对我……”
温浅不顾她的苦苦哀求,推开她的手,他再不看她一眼,起身将视线投向小林,“小林,你送她去医院。”
小林愣住,“您不管啦?齐湘姐病的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