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听了,立刻满不在乎地说道:“二母‘多虑’矣!”
她还以为有什么大不妥呢?原来是为了取名。在皇帝舅舅,‘给儿女起名不及时’完全属正常现象。毕竟是帝国首脑,事情多嘛!
不说别人,比如平度表姐,当年也是出生六个月后才起的名。平度公主还是女孩呢!长沙王发贵为皇子,为个正式名号等等了足足十五个月!听祖母窦太后提到,当终于姓名俱全的时候,刘发都能满地跑了。
娇娇翁主解释了半天,薄皇后依旧愁眉不展:“非也,非也。乃至……乳名,今上……”
阿娇怔了怔,扭头认真地看了看皇后舅妈,暗道薄二母有些钻牛角尖了。难道一个名字一个乳名,就能代表皇帝陛下的心思,显示来自大汉天子的重视吗?
“阿娇,汝不知……”
大汉皇后叹了口气,话语中带着淡淡的惆怅——她当然知道天子朝政忙碌,也明白皇帝陛下向来对女儿们不重视。
“然,然……”薄皇后痴痴地望着熟睡中的女儿……
皇后伸出手,想摸摸孩子的面颊;
指尖几乎就要触到了,又停下;
犹豫,
辗转,
终于还是收了回去——是不愿意打扰女儿的睡眠啊!
“阿娇,吾年十二入宫,匆匆数十载,至今……只此一子……”
她多希望丈夫能对他们唯一的孩子多一些表示啊!即使是稍微明显一些的表示;哪怕,哪怕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乳名呢!
话入耳,一种陌生的情绪撞进阿娇的胸口,
沉沉的,
堵堵的,
带着钝钝的痛楚感一点点撕开心门……
莫名其妙地就红了眼眶,
阿娇急忙忙掩饰地别过头,暗暗骂自己:‘真是,现在是春天,又不是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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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宫宣室殿 ——
宣室殿,大汉帝国的政治中枢。
阿娇逮着前一批朝臣刚离开、后一批朝臣还未进殿的空隙,端着热腾腾的饮品与花色点心进了东厢。
皇帝陛下此时正坐在主座上揉眉心,见侄女来了,放下手,微笑着招手:“阿娇……”
放下点心,阿娇挨着御案另一侧坐了,轻声细语地提议皇帝舅舅先休息片刻,反正如今天下太平民生安定的,也没什么要紧事。天子非常喜欢小侄女关心自己的模样,乐呵呵答应了。
两碟子点心,
一杯热饮,
……宣室殿一贯过于冷肃威严的气氛,在食物的香气与女孩子柔软轻快的语调声中,渐渐竟也带上些许温馨宜人的味道。
阿娇陪坐一旁,叽叽喳喳地和舅舅汇报宫里宫外发生的大事小情,比如:
今天早晨听到燕鸣,叫宫女去查看,发现有燕子在殿檐下筑巢了,据老宫人说,还是往年来的那对旧燕子。希望今年燕子夫妇还能象往年一样,顺顺利利孵出一窝小燕子。
章武侯舅公家的孙女前几天出嫁啦,听说热闹极了,相关街道堵了整整一天,把隔条街长年马车排队的周太尉家都比了下去。
长乐宫牛栏里的黄牛前些日子发了横性,差点把负责喂食的小黄门挑个开膛破肚;还好中山王路过,拔剑救下两个宦官,还没伤到牛牛,实在厉害。
天子听到这儿,插嘴问道:“刘胜?”
阿娇点头:“嗯,中山王从兄。”
“刘胜……频频入东宫?”天子又问了一句。
阿娇没多想,很自然地回答:“然也,阿大。”
天子若有所思,但没再问什么。
阿娇接着往下说:昨天大嫂入宫来,说城阳王后家小儿子家的长子有名字了,叫刘安,是城阳王亲自取的,写了家书命信使送进京都长安。
讲到这儿,阿娇突然停下,抬头满含希望地问天子舅父:“阿大,二母所出之小公主……名何?”
皇帝感到意外,停了一下,才不经意地回答还没呢,这些日子事情多,没心情,等过些天有兴致了再想个好名字。
‘果然如此!’阿娇配合地猛点头:“嫡公主贵重,其名须慎之又慎……阿大,”
娇娇翁主甜甜地笑着,要不,阿大先费点神给取个小名先叫着。
否则,堂堂大汉的公主,又是中宫皇后嫡出的,总没个称呼多不方便啊,也不合适啊!
“嗯?”
天子放下手中的杯子,凝神注视侄女好一会儿,才沉吟着问道:“阿娇……受中宫请托?”
‘阿大好敏锐啊!’
即使素来知晓皇帝舅父的厉害,娇娇翁主还是给吓了一跳,表面上自然忙不迭地摇头:“阿大,无……无!”
阿娇的笑容清纯,甜美,灿烂——一双凤眼的眸光,纯净得仿佛两捧清澈见底的湖水,坦率从容:“阿大,上巳近矣!奈何二母产子未久,体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