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1 / 2)

“你醒醒,你还有心愿没能实现,不是说自己是个执着的人么?那就不能半途而废……你醒过来,完成你的执念。”

说到后来,禁不住捏着她的虎口,自语一般,“你醒来看看我,你还没得到我这个人呢!咱们这样……什么都不算,我没和你成亲,没能做你的丈夫,你甘心么,努力了那么久,你却连我这个人都没弄到手……”

大夫一边下针,一边忍不住频频回首,心中暗道,这男人打眼瞧上去挺清俊文雅,没想到说起疯话来是一套接一套,原来他们二人还不是夫妻,那方才来时好一番亲密举动,也该算是授受不亲了……唉,现如今的青年男女,果然是比他们那一辈儿要大胆激烈得多。

就这样捱过一炷香的时间,沈寰的身子终于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顾承浑然忘却自己还跪在榻边,几乎膝行上前,满眼焦急,“你中了毒,毒走心脉。知不知道是什么毒,要如何解?”

沈寰眼神空洞,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气息微弱宛如游丝。

顾承急了,起身坐在她身畔,将她轻柔的抱起,耳朵贴在她唇边,“告诉我方子,我能记下来,你慢慢说。”

这是他仅有的希望,他甚至不敢想,倘若此时她说一句不知道,或是慢慢摇头,他的世界会不会在顷刻之间崩塌成一片废墟。

好在她终于开了口,极慢极轻的说出了几味药。他一刻不敢走神,牢牢的记在脑子里。等她不再说了,才将她轻轻放下,问道,“没有了?这就是全部的方子?”

她没有力气点头,只好眨眨眼。他顿时如蒙大赦,满心徜徉起希冀。

匆匆握了握她的手,起身便去寻纸笔,录下她方才口述的方子,写好拿出去让人即刻煎药。

他也不去管周遭还有没有旁人,紧贴着她坐了下来,仍是抓牢了她的手,轻声道,“稍带片刻,等会儿喝了药就好了,你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她,倒不如说是安慰自己。奈何她心里明白,嘴上却无力言说。趁着这会儿清醒,索性瞪着眼睛,怔怔地盯着他瞧。

他一定是急得不行,满头满脸都是汗。好容易汗消了一些,更显得面色苍白如雪。挺秀的双眉微微蹙着,被容色一衬愈发墨黑如画。双眼里弥散着一层雾气,雾气之间是怜爱的疼惜,那疼惜很是分明,就这样被她看着,然后一点一滴镌刻进心里。

也许是承载了她欲言又止的凝视,他额间的青筋突突地跳了两跳,她的心随即紧紧揪着疼了一疼,身体不受控制的蜷缩起来,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像是打摆子似的,抖成一团。

他越看越是害怕,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她才好。半晌只得再将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到了这会儿,他是认真后悔起自己不曾好好修习过内功,以至于竟然一点忙都不上。

等到药端上来时,她已昏昏沉沉,险些再度睡去。他不敢用力,轻轻摇着她,一手捧着药碗,哄着她,“沈寰,药煎好了,喝下去,你就会慢慢好起来,听话。”

听着他的声音,她茫茫然睁开眼,顺从的张口,吞咽下腥苦难闻的汤汁。那药如同利刃割喉,搅得五脏六腑都抽搐着疼痛。她痛得浑身发颤,身子抖得像筛糠,连药都被撞洒出来,溅得身上榻上都是。

他知道她难过,他又何尝不是,可救命要紧,也只能温声安慰她,“不要紧的,只是苦一下子而已。回头我买桂花酒酿给你,你最喜欢那个,甜丝丝的,喝一口就能忘记现下吃过的苦。”

她犹豫一阵,终于慢慢点了点头,颇为乖巧的把剩下的药喝光。虽然身上难过,可她心里却极清楚,这是自己活该受的罪。她玩弄欺骗何患奇,就怨不得他会报复自己——这样的手段虽下作,却极有效,且还不会真要了她的命。

那人心里藏着恨无处发泄,幸好只发泄在了她身上,若是因此连累顾承,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件事也绝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她咬牙发狠,可终究也不过一刻,便慢慢松下劲力,身子跟着软了下来。

他依然抱着她,没有一丝懈怠,微微侧过头来望向她,“觉得好些了没?”

她摇摇头,他心里就倏忽一颤。凄惶的再望她,却见她牵动嘴角,扯出一记微笑。这个档口,这抹笑意可谓勉为其难,说不上多生硬,却也并不比哭好看多少,可就是这样一副笑容,也还是让他觉得一阵心安。

他眉头开了,她于是又笑了一下,艰难的开口,不过只说出一句,“我……死不了。”

说罢,又阖上双眼,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41章

<照料>

眼睛虽然闭着,却也能觉出外头天色蒙蒙发亮,近前则有个白色的身影一直晃来晃去。

沈寰阖目睡着,浑身热得难受,像是掉进了一个火炉,意识一片模糊。朦胧中想着,自己应该是发起了热。

半梦半醒间,知道有人动作轻柔的给她擦着汗,额头上覆盖着清清凉凉的帕子,缓解了难过,带来一阵舒畅。

这感觉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她素来身子是极好的,轻易不会生病。唯独六岁的时候害过一场风寒,病势来得汹涌,去得缓慢,抽丝剥茧一般,迁延了足足有半个月。

母亲天天守在她床畔,贴身的丫头为她勤擦着虚汗,浸了水的凉帕子没断过,还有几个哥哥也围着她嘘寒问暖。等她稍好些,能睁眼说话了,三哥就拿着茯苓糕、糖葫芦来馋她。他自己吃得香甜,偏生一口都不肯给她,还气她说是大夫的话,她才好些最忌食甜腻的东西,饮食上只能清清淡淡,给点粥喝就算不错了。她恨得牙痒痒,一连声的叫丫头们轰他出去。

记忆里的场景鲜亮热闹,有母亲温柔的爱抚,父亲关切的叮咛,还有三哥嬉皮笑脸的逗她一怒。

三哥……她的三哥,如今却在哪里呢?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离她那么远,又那么近?

床上的人紧闭双眼,身子不断的辗转。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眉头又舒展开,许是因为正在做梦的缘故。

她梦里有什么,顾承不知道,只是望着她,伸手试了试,那帕子又被捂热了些。他取了新的来,因不敢走得太远,索性把架子铜盆都搬到了跟前。

蘸了水的巾帕铺展在她前额上,她低低的发出一声呻/吟,听着好像颇有些舒坦的意思。

那日沈寰喝过了解药,体内的毒性慢慢减退了些,不过余毒还得靠发热发汗才能排得出去。

大夫说了,性命应当是无碍的,只是这毒性热,难保将来不会侵蚀心肺。要想好得快,就得教她把这热痛痛快快的散出来。此外药还得喝,约莫再喝上个五六回,人才能有些好转,能睁眼说话,慢慢地再下地行走。

她镇日只是昏迷着,每逢到了喂药的时候,他只能把人抱起来,让她靠在枕头上。她不睁眼也不知道勺子在哪儿,他便慢慢吹着药汁,等不热了再慢慢送到她嘴里。

每次不能喂多,否则一定顺着嘴角往出流。再不然一口吐出来,连带之前喝过的也搜肠抖肺的呕干净。

所幸他是有耐心的人,小银勺盛了不到半勺药,一点点送到她嘴边。一面喂一面擦,喝完一碗药得用去近半个时辰。

这些都不是事儿,反正他打定主意,一刻不离的守着她。可她人太过虚弱,身上的汗湿了又干,干了再湿。衣裳层层叠叠黏在身上,他想着就难受,何况她向来是个那么爱干净的人。

何尝受过这样的罪呢!这时候他不免有些懊恼,实在不该把家里人都打发了的。近前没个女人,连换衣裳这样的事都不方便做。

他几次想动手,可撩开被子,看见她身体微微蜷着,曲线隐隐毕现,心口就是一阵狂跳。忙忙地盖好被子,一双手停在上头,真是落也不是,拿开也不是。

换衣裳的事儿让他纠结了两天,第三天晌午,她又出了一身一头的汗。他再看不下去了,想着既然已有婚约,她又是他认定了的妻子,那还有什么可瞻前顾后的。

说到底是为治病救人,难道都到了这会儿,他还能有什么别的想头不成?

他不是禽兽,心猿意马或许有,但还不至于连这点自控力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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