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2 / 2)

柴老爷一惊,小心的问:“他们家儿子今年十五了,刚中了秀才,不是惦记上人家大小姐了吧?他们两家要真联姻,那”他有些忧虑,在嘉定的富户当中,以张家为首,他们柴家次之,薛家来了后,本来是没人瞧得起的,认为他不过是个乡下财主,暴发户,行事张扬每个尺度,可自从他儿子中了秀才,大家就有些后悔了,才十五岁就中了秀才,将来不定有什么前程呢,有些眼孔小的人家就赶着巴结去了,如果再和知县结了亲,只怕薛大傻子走路都要横着膀子了。心里颇为不安,不免露在面上了。

顾氏睨了他一眼,将纯金的满池娇分心扔在妆台上,冷笑道:“想得美,就他们家那个暴发户的嘴脸也配得上大小姐,我瞧着那姑娘行事说话不是个没成算的,听说他们家太太当家一多半都靠着这姑娘呢,想来是心头肉似的疼着的,哪里会轻易许人的?你甭担心那些事,还是操心一下咱们闻樱的亲事是正经,都十三了,这亲事还没个影儿”

柴家的二小姐闻樱是顾氏亲生的,原是个庶出的姑娘,因为母亲被扶正,一下子成了嫡出,身份不同了,这选姑爷的标准自然也就不同了,闻樱性子颇似母亲,是个精明强干的,口角锋芒,闺阁中就有厉害的名声,亲事上就有些不好寻了,加之她娘是个丫鬟出身,大户人家都觉得丫头养出来的女孩怕是没规矩,一般不愿意,所以自十一岁上就打听着要给姑娘定亲事,转眼快及笄了也没有个谱,顾氏不免心里起火。

宁氏回府后果然和薛大爷说起了大小姐:“我瞧着那孩子生的好样貌,进退有据,谈吐不俗,跟咱们家芜生到是一对儿,只是咱们是商家,怕有些配不上官家的小姐。”

薛大爷不以为然:“咱们家芜生十五岁就考上秀才了,将来考个举人、进士不在话下,咱们家再使点钱,进个官身不成问题,那许家小姐再好,也不过是县令的女儿,我儿子将来保不齐点了状元尚了公主呢!”

宁氏叹了口气,心里腹诽你当状元是随便考考就得的吗?却也不敢吭声,只好打个岔将此事带过去了。

齐氏跟张家大爷却另有些心思:“我那个妹妹已经二十四了,我爹娘都忧心不已,我看那许太太是个性子宽和的人,许知县不过三十出头,你也见过,不是说一表人才吗?我听说他没有妾室也没有房里人,几个丫鬟我瞧着年纪都太小,也不像是被收用过的。不如你跟范县丞提提,将咱们家二妹许了他做妾室,咱们家凝玉的模样出挑,性子也温柔,若不是定亲的那个陈家公子早亡,也不至于这么大了还嫁不出去,我思忖着将二妹给许知县做妾,虽然是做妾室,可许家人口简单,就一个主母,一个小姐一个少爷,她进门若生个一男半女,以后也算终身有靠,这般靠下去,将来怕是连作妾的份都轮不上了!”

张家大爷是个个子不高有些水蛇腰的男人,听见妻子说这件事,低下头思忖半晌。这个小姨子早些年就跟他有些首尾,齐氏有些察觉,可估计两家脸面不敢声张,前几日这位妹妹又借口看望她来了张府,跟张大爷眉来眼去,还蹿腾着让张大爷跟家里提,让她过门做良妾,齐氏冷笑了几声,心里一直琢磨着怎么能将这个祸害一劳永逸的除了去,今日见到杜氏,心里灵光一现,自家相公什么性子她最是知道,他个性歹毒阴狠,只要对自己有利,妻子儿女皆可利用,何况这么个没名没分的小姨子。

张大爷想了半晌,道:“也好,我看许知县是个不错的人,你去跟二妹谈谈,明儿我跟范县丞说说看。”

齐氏大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慢悠悠的晃到妹妹的房间。

齐凝玉正在吃冰糖莲子羹,见姐姐来了,忙笑着迎上来,给姐姐让座斟茶。

凝玉正直韶华,穿着件葱绿色的细葛小衣,腰上系了一条鹅黄色的湖绸里裙,一头乌黑的青丝送送的挽了个坠马髻,肤光如雪,杏眼桃腮,看上去品貌娇媚,体态风骚,齐氏见了她这样子,心里更是窝火,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来:“妹妹啊,姐姐是来给你道喜的!”

凝玉心里一动,心想是不是姐夫跟姐姐说了想将自己收了的事,忙做出一副惊奇的样儿来:“姐姐说的是什么喜事?”

“你姐夫和我都看中了新来的许知县,一表人才,正经的官身,想将你许配给他做个小星。”

“什么?”凝玉大惊。

齐氏慢慢的端了茶盅吃,笑呵呵的道:“那许知县可是正经的二甲进士出身,家中就一个夫人,听说是个村姑出身,我今儿看了,容貌比你差的远了,你若争气,进门就迷住他,只怕将来这正室的位子也是你的呢!妹妹,姐姐可是为了你好,你细想想,做个知县的妾,还是做个普通商家的续弦或者妾室?”

凝玉本就是个水性儿的人,跟姐夫偷了几年的情,也有些厌烦了,听了姐姐的话,心里不免活了,姐夫已经四十多岁了,那许知县还正当壮年,家里人口简单,以自己的品貌还不迷倒那个守了村姑过了那么多年的男人?

心里有了几分愿意,低下头羞答答的小声说:“但凭姐姐做主就是。”

☆、202第五十二章

江南的冬季阴冷潮湿,草色不减,反添了深郁,浓的翠墨似的,许是下了一夜雨的关系,一大早就呵气成霜,愈发的显得寒气袭人了。

贞娘窝在大红色织金缎被子里,懒懒的睁开眼睛,屋子里烧了地龙,门口挂了厚厚的毡帘,外面的冷气进不来,屋子里倒是极为暖和,龟背竹图案的窗子上糊了轻软透亮的霞影纱,透进来些许光影,有几分暗沉,想来是外面还阴着天的缘故。

外间传来若隐若无的声音:“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怎么就不长点记性,咱们小姐最看重的就是小少爷的吃食,三伏天都不让吃一点井水湃过的东西,只让吃温热的,这么大冷的天,你居然把那冰凉的青团往桌上端,皮子紧了作死呢?幸亏让俏月看见了,及时撤了,不然,小少爷出了什么事,皮不揭了你的”

一个哭哭唧唧的声音道:“我错了,好姐姐,下次再不敢了”

贞娘的唇角勾了一下,那个声音是暖语的,这几个丫鬟,暖语精明泼辣,俏月谨慎细致,豆蔻机敏伶俐,只有这个暗香,有几分娇憨粗心,可心性倒是不坏。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外面的暖语耳朵尖,忙开了门走了进来,见贞娘漆黑的眼睛清凌凌的睁着,忙笑道:“小姐醒了?我让暗香端水来”。

一时收拾整齐,贞娘才问:“昨儿移栽过来的梅花都种好了吗?”

“是六子带人来的,一下午就弄好了,只是那梅花还没到开的时候,光有几个花苞而已。”

贞娘坐在妆镜前,由着暖语给自己挽了个追月髻,插了一根喜鹊登枝的簪子,坠了长长的流苏,衬得贞娘雪肤冰肌,眉眼如画般。

暖语笑道:“小姐出落的越发好了,跟画中的人似的”

贞娘笑笑:“走吧,该去给我娘请安了。”

许怀安这几日不知在忙些什么,每日都上衙极早,纯哥儿上学也早,基本上后宅只有贞娘和杜氏,本来杜氏不让贞娘讲那么多的规矩,可贞娘听了只是笑笑,每日照样晨昏定省,寒暑不落,杜氏刚刚过上这样悠闲却无所事事的日子,也确实是无聊,有女儿陪着,总好过自己呆着,只好由着她。

一进杜氏的房间,就见杜氏斜身靠在罗汉床的墨绿芙蓉引枕上,脸色很不好,贞娘眸光一动,问:“娘,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杜氏看看女儿,欲言又止,苦笑着道:“没事,你来了,吃了早饭没有?娘让厨房煮了薏米粥,还蒸了蛋羹,你吃点吧?”

“到底怎么了?你脸色这样不好?身子不舒服吗?”

“,没有,娘挺好的,没哪不舒服。”

“豆蔻,昨天是你服侍的太太,你说!”贞娘仰头看着身边站着的豆蔻,墨玉似的眼睛如深不见底的古井,泛着森冷的光,豆蔻最怕看贞娘的这双眼睛,每次见了都觉得后背泛着凉气,浑身毛孔尽张,好像自己心里暗藏的秘密都被她看穿了一样。忙一缩脖子,飞快的道:“昨儿晚上,张家太太来看望奶奶,说有心想将自己的庶出妹妹许给咱们家老爷当姨娘。”

贞娘霍然站起身,冷笑:“当姨娘?”她看看杜氏:“娘,你是怎么答的?”杜氏苦笑:“我说我思量思量,你爹如今跟当初不一样了,当了官,如今这些当官的,谁家没有个三妻四妾的,我,我怕不给你爹纳妾,人家会说闲话的。”

贞娘眉心微跳,手指死死的捏着帕子,纳妾?她上辈子就是个妾,还是个顶尖的妾,那些妻妾之间的弯弯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娘这样的性子,这样的单纯,如果真的纳了妾室进门,估摸用不上半年,她娘就得将正室的位子拱手让出来。前生今世,她付出了多少心血才保护的家,怎么能被这种事情破坏了?

“说闲话?说什么?”

“说我不贤良淑德啊,说你爹怕媳妇儿什么的”杜氏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揉搓的酸楚难当,本以为男人出人头地,将来自己就是诰命夫人,就能给儿女一个好前程,原来不是,男人出人头地,就以为这这不再是你一个人的男人,你必须跟很多人分享,嘴里仿佛还留着早上药味的苦涩,缠绵在嘴里、心里,不肯离去贞娘冷笑:“贤良淑德?娘,你要是给我爹纳妾,那才是不贤良淑德!”

“什么?”

“我爹来这嘉定为官,不过四个月,诸多事宜还没有摸清楚,这个时候就有人上门要给我爹送妾室,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万一她是想借着我爹的官声做点什么违法的事情,到时候岂不是连累了我爹?再退一步讲,就算他们家不想做什么违法的勾当,可若让这位姨娘跟我爹说说,在税务上给他们家减免,或者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求助,咱们管还是不管?到时候您抹不开面子,我爹再被枕头风吹歪了心思,给他们家什么好处了,不说这满县城的人,广是这县衙里多少双眼睛盯着,等着看我爹的笑话,拿我爹的错处呢!”

杜氏大惊,她哪里知道这纳妾还有这么多的说道和忧患:“这,这,这是真的吗?那,那怎么办?”

“这事,您跟我爹说了吗?”

“没有,你爹昨日回来的太晚,今早早早的就走了,还没来得及说呢!”

“这样,您什么都不用说,这件事我跟我爹说。”贞娘又安慰了杜氏一番,让她充分了解给许怀安纳妾的坏处,吓得杜氏连忙保证,绝对不再起这个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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