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竹緩緩蹙起眉心,她鮮少聽到太子提起他在北涼的那段時光,只偶爾通過余管事和周鵬談及以往的對話中,才了解到太子年幼時的生活。
世人都以為太子是倚仗卓大將軍留下的舊部在北涼落地生根發芽,建立起讓匈奴人聞風喪膽的玄月軍。
殊不知這個過程要歷經多少殊死搏鬥,血雨腥風。
當年卓大將軍殘留下的舊部前往北涼,一是為了躲避朝中風波,二是為了重振旗鼓,那些老於世故的將領們滿心算計,又怎會將稚氣未脫的太子放在眼裡。
為了讓這些將領心悅誠服,太子舞勺之年就開始出入軍營,男子行走在刀光劍雨中,歷經常人難言想像的磨難,最終養成他通身凌厲氣場。
京城中那些仰慕太子清雋俊容的貴女們,只看到太子矜貴無雙的一面,卻不知男子每一步走向權勢的腳下,都流淌著濃黑至極的冷血。
太子語調平緩,毫無波瀾,話中內容卻是沉重無比。
「有一次,孤與這位副將被暴風雪困於山背下,我們十日未曾進食,後來,他砍斷自己的一根手指充當魚餌,鑿開冰湖,從湖底釣出一條大魚,我們二人靠著生食魚肉,才活了下來。今日瞧見少傅胡亂穿衣裳的模樣,倒是讓孤想起了這位故人...」
太子下巴抵在姜玉竹肩窩上,一邊低聲訴說,一邊拉過她的手,悉心教她如何給穿戴好護心軟甲。
男子手指偶爾拂過少年跌宕起伏的胸口,惹得少年呼吸聲漸漸紊亂起來。
「那...這位副將後來如何了?」
姜玉竹心亂如麻,她故作平靜,轉頭看向太子。
男子低垂濃睫,薄唇微抿,遲遲沒有回答她的話。
有時,沉默亦是一種悲痛的答案。
刀劍無眼,想必這位曾經手把手教過太子如何穿戴鎧甲的副將,已然魂滅疆場了。
從未切身體會過父愛的太子,是否有在這名副將身上得到過一絲絲的舐犢情深呢?
姜玉竹不得不承認,剛剛瞧見面容憔悴的蕭時晏時,讓她平靜無波的心房泛起一絲漣漪。
天之驕子驟然從雲端跌落,總會引起他人心疼憐憫,所以當蕭時晏忽然抱住她時,姜玉竹沒有推開他。
本以為太子撞見這一幕,回到馬車內後定會對她施以懲戒,姜玉竹抱著捨身飼虎的覺悟,準備舍上幾塊肉來平息老虎大人的怒火。
可今日的老虎大人一心向佛,非但沒有發威,還規規矩矩幫她穿好衣裳,低聲訴說起自己以前虎落平陽被犬欺的往事。
姜玉竹驀然發現從雲端跌落人間的蕭時晏固然惹人憐惜,可從深淵爬到人間的太子好像更悲慘一些。
所以當對方熾熱的吻落在後頸肌膚上時,姜玉竹輕輕顫了下身子,卻沒有像往日一般抗拒,任由男子溫熱的鼻息流淌過頸窩,四散著橫衝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