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日的午時,暗衛們換了班之後,卻還是不見瑛瑛的身影——若換了平時,瑛瑛早已坐在臨窗大炕上做起了針線,可今日支摘窗卻是緊緊闔起。
暗衛們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便立刻闖進內院,不顧小桃們的驚呼聲,便一逕往寢屋裡沖了進去。
空蕩蕩的寢屋裡哪裡還有瑛瑛的身影?
為首的暗衛臉色慘白無比,只道:「定是昨夜那群婦人歸家時除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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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瑛瑛已喬裝打扮了一番,並避過了王啟安設下的所有耳目,坐上了前往桃水縣的馬車。
她已吩咐過小桃,讓她帶著芳華與芳韻尋個安全的地方躲藏起來。
王啟安安排的暗衛在發現她不見了以後必然會把全部的經歷放在尋找瑛瑛上面,倒不至於和幾個丫鬟過不去。
大約一個多時辰之後,她所在的馬車便停在了刺史府門前。
此時的刺史府內仍是安置著許多流離失所的災民,她慌忙走進內院去尋鄒氏。
可找遍了整個內院之後,卻只尋到了周芸的身影。
瑛瑛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周芸便嘆息著說道:「嫂嫂把自己關在了佛堂里,薛夫人若有要事要與嫂嫂說,我便領你過去吧。」
話畢,周芸便領著瑛瑛去了周府內院裡最僻靜的一個院落,廊角上甚至還掛著些蜘蛛絲。
周芸自覺愧對鄒氏,便停在了泰山石階下,對瑛瑛說:「薛夫人請便。」
瑛瑛猶豫了一瞬,隨後便推開了眼前沉重的屋門,入目的景象是身前昏暗的屋舍里一尊半舊不新的佛像。
佛像之前,一身素衣的鄒氏虔誠又筆挺地跪在了蒲團之中,嘴裡念念有詞,周身上下籠著一股嫻靜不可冒犯的氣韻。
瑛瑛便立在門扉處,靜靜凝望著鄒氏的背影,早已想好的說辭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該對鄒氏說些什麼呢?是勸她大度一些體諒周景然的大義?還是讓她忘卻自己遭受的委屈,再設身處地地為周景然考慮一回?
這對鄒氏都不公平。
所以瑛瑛乾脆什麼話都不說,只是佇立在鄒氏身後,與她一起在佛香的沐浴下定了定心神。
約莫半個多時辰之後,鄒氏才從蒲團上起了身,她好似早已發現了瑛瑛的存在,回過身來朝她展顏一笑道:「讓薛夫人久等了,我方才在專心誦經,期盼著上蒼能憐惜我的誠心,答應我的願望,所以不敢回頭與您說話。」
瑛瑛瞭然地點了點頭,只以為鄒氏是在為周景然祈福,心下愈發憐惜她,忖度了幾番都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她。
倒是鄒氏攏起了沉靜得無波無瀾的明眸,低頭淺笑一息,仿佛勘破了瑛瑛心裡的猜測,便輕聲道:
「我是在祈求佛祖,下輩子不要再讓我遇到周景然了。」
瑛瑛怔然不語,滿腔的肺腑之語再沒有出口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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