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般的月色灑進他的眉宇之中, 襯得薛懷清朗無雙。
他俯身在瑛瑛臉頰處映下一吻,將手心裡的匕首鄭重地交付給了瑛瑛, 並告訴她:「你要護好你自己。」
薛懷指的便是從蕭州到京城的路途,他不了解英平王的手段,也不能確保他是否會放女眷一條活路。
他不敢賭,卻因背負著江南千萬災民的而不得不賭。
瑛瑛知曉,薛懷的心裡滿是愧怍之意,所以她不能薛懷跟前露出半分異樣來。
迷迷糊糊間,她數次像上蒼祈禱,但願她的夫君能得償所願,但願這世道當真能如他期盼的那般清明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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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剛蒙蒙亮時,薛懷才趕在曦光漸明的前夕走進了承恩侯府內。
周景然緊跟其後,兩人面容上的峻冷神色如出一轍,走路時的步調更是沉重無比。
薛懷將周景然安置在偏僻又開闊的院落里,兩人分別時面目仍裹著肅冷之色,誰都不願開口提及進宮後發生的事。
最後,還是薛懷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只對周景然說:「別灰心,我們還有機會。」
周景然的神色里卻要比薛懷激動的多,畢竟他為了查出王啟安的罪證,甚至不惜負了愛他至深的鄒氏。
可當他與薛懷將王啟安與英平王通信的罪證交付到陛下跟前時,陛下的反應卻是出奇的平靜,仿佛早已預料到了此事一般。
後來英平王的陡然出現更是在頃刻間洗清了自己身上的嫌疑,陛下對這個弟弟也十分疼惜,甚至到了護短的地步。
薛懷跪在金鑾殿裡的冰冷石磚上,瞧著上首不苟言笑的九五之尊。
他心裡甚至冒出了個極為荒謬的念頭——江南水患肆行、賑災銀兩落入官員口袋裡,這些事陛下明明心裡萬分清楚,卻不肯下死手去剷除這些國之蛀蟲。
會不會,這賑災之銀有大半進了陛下的私庫?
這樣的念頭只浮起一瞬,便已讓薛懷通身體寒,他不敢再深想下去,只能與周景然一同捧著失望離開了皇宮。
與周景然分別之後,薛懷便往松柏院走去,此時的薛老太太與龐氏都尚未起身,他也不好特意去叨擾了長輩們。
此時的松柏院正屋裡,仍點著一盞影影綽綽的燭火,廊道上並無守夜的丫鬟,薛懷便推門進了正屋。
迎面而立的梨花木桌上擺著一盞涼茶和一碟易克化好入口的桃花糕,另一頭的銅架子上則掛著一身乾淨的衣衫。
幾乎是在薛懷剛走進內寢的一瞬,躺在臨窗大炕上的小桃便睜開了眼睛,一見是薛懷回府,便慌忙起身要去廂房燒了熱水來。
其間小桃的動作皆極為輕柔小心,薛懷瞥了眼架子床上熟睡的瑛瑛,也不由地放輕了些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