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懷重又坐回了扶手椅中,面貌頹然又疲憊。
他分不清瑛瑛的愛是真是假,唯一能確定的是,她對自己撒了謊,也許是幾個謊言,也許是全部。
恰在薛懷陷入沉思的當口,屋外的詩書卻壯著膽子喚了一句:「世子爺,夫人來了。」
薛懷不語,書房的寂靜燒灼人心。
良久,廊道上的竹姐兒眨著爍亮的葡萄眼,朝著瑛瑛的懷裡鑽了一鑽,粉透透的小臉被風吹的發紫。
瑛瑛替女兒攏了攏罩在外頭的織金斗篷,嘆息著說道:「竹姐兒乖,別害怕。爹爹不是生你的氣了,你陪著娘在廊道上再等一等,好不好?」
竹姐兒還是少不知事的時候,她哪裡知曉自家爹爹和娘親起了爭執,兩人之間的情意正面臨著風霜雨雪的拷打,容不得半分閃失。
「嗯,竹姐兒和娘親一起等爹爹。」竹姐兒笑盈盈地說道。
一旁立著的詩書很是不忍,便又貼著門縫對裡頭的薛懷說了一聲:「世子爺,大小姐在門外候著呢。」
話音甫落,書房的門已被人從裡頭推了開來,詩書被這等突如其來的聲響給唬了一大跳,慌忙退後半步道:「爺……」
薛懷木著一張臉,甚少有如此嚴肅冷厲的時候,他瞥了一眼瑛瑛,而後將目光落在了她懷裡的竹姐兒身上。
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讓出了個身位,好讓瑛瑛能抱著竹姐兒走入書房,離開這冰冷刺骨的寒冬。
一旁的詩書瞧著瑛瑛領著竹姐兒走進了暖融融的書房,這才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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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書房,竹姐兒便吵嚷著要薛懷抱她,薛懷自然不捨得對女兒置氣,便從瑛瑛懷裡抱起了竹姐兒。
瑛瑛也似沒事人般朝薛懷莞爾一笑道:「夫君,阿竹說要聽你給她講《武松打虎》的故事呢。」
竹姐兒在薛懷懷裡蛄蛹了一番,輕笑著說:「《武松打虎》,打大老虎!」
這原是上月里薛懷答應過竹姐兒的獎勵,為夫者本不該言而無信才是,可此時的薛懷實在是鬱結難解,哪兒還有逗弄女兒的心思。
他以沉默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瑛瑛杏眸一黯,心中卻沒有浮現什麼氣餒之意。
從她靠算計著薛懷才嫁入承恩侯府起,她便想過有東窗事發的這一日。
薛懷的情意重如千斤,平日裡待瑛瑛更是好到了事無巨細的程度,她除了歡喜以外,更有難以言喻的歉疚。
這場算計而來的婚事,將她從腌臢泥濘的境地里解救了出來。這場婚事中的薛懷,非但是個光風霽月、如芝如蘭的君子,更是在姨娘之後給予了瑛瑛所有關愛與情意的人。
這些時日京城裡的流言沸沸揚揚,左不過是在譏諷她心機叵測而已。
因她的名聲跌入了谷底,也有人在背後笑她:「早知今日,何必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