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女婿死了大半年,然兒現在被人戳脊梁骨,說她命硬克夫,人言可畏,這麼下去,以後想再找吳家那樣的富戶,可難了……」晏承恩一邊長吁短嘆,一邊用腳趾勾著王氏的小腿。
王氏佯睡不成,只好強撐睡眼,哈欠連天道:「難什麼難?這世上,不是富人,就是窮人,只要咱閨女把眼光放低些,街上大把兒郎可以選,再者說,老爺何時見過漂亮的女子嫁不出?」她非常確定,「就算死了三個丈夫的寡婦,只要長得好看,就不愁嫁!」這是她的經驗。
王氏的話,對毫無心機的晏承恩來說,如同定心丸。
窗外月光如水,隋家小婦的歌聲洋洋盈耳,王氏欠起半身,摟著男人的胳膊,安慰道:「術士說,然兒命局不旺,享不得大富大貴,吳家這門婚事,就是鐵證,所以,老爺也不要過於憂心。」
晏承恩拈著青須,說不憂心,是不可能的,但聽到「命局」二字後,他心中一動,抬手撓起眉心。
他向王氏講起一件事。
上月,在張員外家的壽宴,他結識一個姓庾的高人,那人自稱潁川庾氏後人,精通河洛五行和紫微斗數 。高人對他講,命數雖由天定,但老天爺只管前後兩件事,一是生時,一是死期,二者皆記在生死簿中,誰也改不了,至於中間那段過得如何,由人自個兒發揮,老天爺壓根兒就沒空管。
晏承恩說:「照此推論,二丫頭這輩子,是富貴還是貧賤,現在蓋棺定論,為時尚早。」
王氏像看怪物似的看著晏承恩,不屑一顧道:「哪裡來的騙子,胡說八道!中間這段,自然有文昌星君、福祿壽星、月下老人、送子觀音來負責,豈是人自個兒能控制的?」
這番駁辭,竟讓晏承恩無言以對,他立刻認為媳婦說的話,比高人還高。
王氏打著哈欠,在晏承恩崇拜的眼神下,她決定說出自己的如意算盤,「然兒的婚事,我已有了妥籌之計,她性子桀驁,不同大閨女晴兒溫順,日後給她配個小門小戶,有咱晏家做後盾,她也不至於嫁過去受氣,咱做爹娘的,不求孩子大富大貴,只願她安安穩穩過完這輩子,不是嗎?」
晏承恩緊鎖眉頭,點頭道:「是是是,可還是要選家境殷實的,這可是一輩子的事。」
「以她現在處境,有人願意娶,咱家就燒高香了!哪還顧上那麼多!」王氏有些不高興,嫁不出去,爛在家裡,才是她最擔心的,這就像是隔夜菜,給錢就賣,哪還有心思要高價錢。
「夫人這話,忒刻薄,好歹她也是你我親骨肉。」晏承恩埋怨道。
「正因為是親骨肉,我才這麼說,」王氏乜眼打量晏承恩,心裡委屈,夫妻二十載,這個男人還是不懂她。
她忍著委屈,將頭探出綃金羅帳,伸手滅去燈燭,哈欠連天道:「一個二嫁婦,還有得挑嗎?再說,你教了她一身好武藝,嫁誰家,也不會吃虧!」
「就因為會武藝,才麻煩,娶媳婦又不是請鏢師!」晏承恩對王氏的態度很失望,同時,他也懊悔往日只顧貪圖享樂,未對孩子盡心照料。
他抬手狠狠地揉太陽穴,最近的糟心事,讓他新添頭疼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