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麼書呢?」晏晴把桌上扣著的書拿起來。
「無聊打發時間而已,看著解解悶。」晏然謙虛一笑。
「看你狂的,董夫子的文章,居然讓你用來打發時間,」晏晴信手翻開書,看到的正是晏然做了註疏的《天人三策》,她讀了兩句,又把書放回桌上,「這要是被爺聽到,又要罵你不知天高地厚了!」
晏然笑著拿起書,翻到剛剛讀過的地方,「你看這段,」她指給晏晴看。
姊妹倆頭頂著頭,目光匯聚到一起,「董夫子說,君權天授,可天是什麼?」晏然問晏晴。
「天就是天。」晏晴說。
晏然微微一笑,道:「若如董夫子所言,君權是上天的旨意,那朝廷還要文臣天天柬來柬去做什麼?只需要聽君王指令照做就是了。」
晏晴笑道:「若是如你所說,天下人也不用讀書了,只需要皇帝一人讀書即可,老百姓聽命行事,倒也落個輕鬆自在。」
「誰說不是,」晏然笑道:「董夫子既承認天神存在,豈不與孔夫子的『不語怪力亂神』相衝突?更可笑的是,」晏然繼續道:「董夫子所言父為子綱,夫為妻綱,這就是重人,重關係,而非重道、重禮,這又與孔夫子的言論相悖,既然如此,他不妨大大方方另立一派學說,可偏偏他又想拉攏天下儒生,提出提倡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這人,心機忒深!」
晏晴眨了眨眼,道:「幸好我不是男子,不用科考。」
晏然把書收回,轉身放到書架上,口中道:「看你葳葳蕤蕤的樣子,是因為要嫁人了,才心煩嗎?」
晏晴怔怔望著燭光,沒有回答,而是拿起燭台旁的燭剪,修理燭芯。
晏晴不說話,晏然也不知道應該從何處說起,姊妹倆一個看著蠟燭,一個看向窗外的月亮,此時是下旬,月亮像銀鉤一樣,高懸空中,晏然看著看著,嘴角流出一絲甜甜的笑意,這月亮,好像溫廷言笑時,嘴角那條弧線......
「也不知趙公子人品如何,我不求他相貌如何俊朗,只要不像咱爹那樣,一輩子無所事事,只知逗貓走狗就行!」晏晴說完,雙手合十,對著燭燈,口中唪誦起經文。
「你念什麼呢?」
「《金剛咒》,我手抄了一份,你要不要?」
晏然搖搖頭,「不要!」她想勸晏晴幾句,可她不知道如何勸一個信命的人,因為那是一個死循環。
「不要就算了,」晏晴繼續唪誦,晏然不得不找些話打斷她,「姐姐也不用太焦慮,你的婚事,是祖父張羅的,一定差不了,你比靜姐姐幸運多了。」
果然,晏晴聽到比較之語,嘴角露出了難得的笑意,「那倒是,祖父是真心為我考慮的,他不會拿我的婚事去算計利益,咱爹,咱娘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