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川到的時候,Carl正臉色煞白地在等候室坐著。
賀川趕緊上前,「什麼情況。」
「賀!」Carl明顯帶著哭腔,聲音都在顫抖,「邵明輝還在裡面。」
「我知道。」賀川緩了緩,深吸一口氣才說,「他還好嗎?」
「不知道……醫生說是……肝功能衰竭。」年輕人顯然被嚇得不知所措,說話斷斷續續,中文裡夾雜著自己的母語。
「什麼?」賀川發出加州之後最驚恐的疑問,話都說不太完整,「可他昨天還在Sense……」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Carl撲通一下蹲下去,雙手捂住臉,「醫生說,病情已經很久了,一直拖著……」
拖著,也就是說一直有徵兆,邵明輝自己應該也知道。賀川想起他總說自己凝血障礙,時常頭疼或是胃疼,還在紐約住過一次院,大概也是因為這個。他最近確實瘦得厲害,還騙大家說是太累。
Carl抬起頭,花著臉問:「賀,怎麼辦?」
賀川暫時沒法回答這個問題,也不善於安撫情緒激動的年輕人。他知道現在最該做的,是找醫生問清楚狀況,然後去繳費處,幫助邵明輝處理好一切後顧之憂。畢竟這家醫院雖然服務很好,但價格也高昂,賀川只好從長期沒動過的基金里轉出來一大筆錢,用作近期的治療費,唯一要求是請最好的肝病專。
室內要走的路程不多,要跑的房間也算清晰,但賀川腦子亂糟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忙完哪些事情的。他先去找到專家,確認後續治療方案,然後聯繫了邵明輝在國內的家人,幫他們訂好了第二天飛美國的機票。
邵明輝這種情況,最好的方案是藉助體外機械暫時替代肝臟功能,但即便成功,後果也是未知。也許只能延長一點點存活的時間,也許多做幾個療程能緩解肝功能異常。賀川沉默地聽著自己聽不懂的醫學術語,挨個記好注意事項和要查的東西,最後問自己能做些什麼。
醫生沉重又無奈地搖頭,說家屬能幫患者重新樹立治療信心就好了,以前跟患者提過類似的療法,但沒能及時開始,現在他的配合比什麼都重要。
賀川聽完,狐疑地問,上次建議邵明輝接受人工肝治療是什麼時候。得到答案後,賀川一下子黑了臉,出門交完費用,坐在等候室陪著Carl一起等手術結束。
這天的時間分外難熬,醫院的聲控燈明明滅滅,不停有各種膚色的面孔穿過走廊。
等到天黑,邵明輝終於被推進病房。他蓋著厚厚的白被子,戴著氧氣面罩,看起來睡得很安詳,旁邊是插滿各色管子的巨大儀器,還有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
賀川趕緊上前,關切地問情況。Carl則只遠遠地看著,長鬆一口氣。
邵明輝是後半夜才醒的,他醒時賀川還沒睡,正坐在椅子上,掛著夙夜不眠的黑眼圈看著他。
邵明輝看向緊張又沉默的賀川,有點抱歉地扯了下嘴角,虛弱地動動手指說:「川……」
賀川湊近了些,好讓他說話沒那麼累:「在。」
「現在幾點?」
「凌晨三點。」
邵明輝苦笑著說:「累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