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人生還那麼長,大有很多事情可以做。」邵明輝苦笑道,「浪費在我身上,不值得的。」
「那你呢。」Carl很深地看著他,晌久才問,「為他折騰成這樣,又值得嗎?」
邵明輝默了幾秒鐘,本不打算多說,卻在看到眼前人的相貌時不免心軟,多盯了一會,逼著自己挪開眼,嘆息道:「沒有為誰,也沒有折騰。我現在怎麼樣,都是自己選的。」
人生有幾個決定是為「值得」而做,不過都是一件事趕著另一件事,慌慌張張地走到終點罷了。
Carl覺得鼻頭有點酸,帶著微不足道的哭腔,問:「疼不疼。」
「還好。」邵明輝笑著擺手,「不算什麼。」
Carl看著他因為痛苦而增長不少的皺紋,品析著剛剛那句明顯扯謊的話,苦笑道:「怎麼連實話也不肯說。」
邵明輝一時語塞,無奈地說:「真不疼。」
他會跟賀川喊疼,卻不會對Carl說真話。這個殘忍的認知讓Carl不敢再聊任何多餘的感情。如果邵明輝是健康的,Carl大可以說,沒關係,自己還年輕,可以橫衝直撞,可以花費巨大的時間成本,可以用熱烈又漫長的等待換一個眼神。可是,邵明輝在忍受病痛,他再怎麼努力也不能多占據一畝三分地,又怎麼忍心讓心愛的病人分散本就寶貴的精力去應付自己。
「以後,我就不來煩你了。」Carl把頭埋得很低,雙手緊緊抓著病床的床單,小聲啜泣著,「我準備明年紐約了。希望那時候,你的療程可以結束吧。」
邵明輝始終閉著眼,只能腦補年輕人的表情,實在有些心軟,但還是狠心沒有回應他的前半句話,只是點點頭,問:「是升學嗎?」
「嗯。大學裡面的合作項目。」
「恭喜。」
Carl又默了一會,努力止住眼淚,最後鼓起勇氣問:「沒有……別的要說的嗎。」
邵明輝想了很久,終於睜開眼,看著他深沉的眼睛,黑色的頭髮,還有帶著水光的臉頰,仿佛在對一個遼遠的靈魂講話:「在外開心,記得常來Sense.」
Carl噙著淚,忍了很久,最後還是站起來,一言不發地走了。
江汀在門外,雖聽不真切,但也了解了大概,鼻子有點酸,見人出來,趕緊上前去安慰。
Carl推門看到他,故作沒事道:「我聊完了,你們進去吧。」
江汀看到他轉身前應該是哭了,但是年輕人的演技還算不錯,再回頭時已經沒有任何異常。
「再見,」Carl跟賀川說完,轉身又跟江汀揮揮手,「有需要一定要叫我。」
賀川試探道:「還有什麼讓我轉交的東西嗎?」
因為他看到Carl口袋中的信封,所以特意這樣問。但對方的手遊移了一會,最終還是沒拿出來。
「沒有了。」Carl艱難地笑笑,「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