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我幾乎一句話沒說。他們的專業相通,全程都聊著我聽不懂的東西。那些亂七八糟的術語聽著得腦袋大,我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和他們之間是有結界的。
「你怎麼不說話啊?要不你跟我們聊聊哪家小孩兒的青春期叛逆?」
鄭九朝我舉了個杯,把話頭遞了過來。
我不太喜歡這話里的揶揄成分,礙於方岷的面子,也不好多說,只能微笑道:「不好意思,我有胃病,介意我以茶代酒嗎?」
鄭九朝其他人曖昧地笑著:「這腰也不行胃也不好的,怪不得方哥總不帶出來,合著養了個玻璃美人在家裡。」
一桌人鬧騰著笑開了,氣氛很快活躍起來。同事的八卦大概是增進辦公室友情的第一步,鄭九的玩笑開得恰倒好處。
方岷倏然冷了臉,一口氣喝乾了整杯酒。嘴上什麼也沒說,只是捏了捏我的手,安慰性地朝我彎了下嘴角。
「別生氣啊,這不是跟嫂子開玩笑嗎。」有人看他變了臉,趕緊過來打圓場。
我皺了皺眉頭,儘量讓自己的語氣禮貌得體:「或許......你們可以叫我施先生,或者施老師。」
後來方岷告訴我,那張桌子上其實有他的領導。並且,當初介紹時,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出現的。朋友給了領導難堪,方岷說他多喝了很多酒來賠罪。
我心裡其實是介意的。不喜歡這種相處方式,也不喜歡他們開玩笑時的表情,仿佛把我當作一無是處的金絲雀。
方岷沒有看出我的異樣,仍兀自抱怨著自己晚飯沒吃多少,盡喝酒了。我起身給他煮了碗醒酒湯。
那天之後我再沒參加過他們公司任何一個飯局。
但方岷在酒桌上吐露的工作難事我是記得的,所以特意去補了些他們專業相關的知識,想著萬一以後他找我傾訴,我還能跟他多聊幾句。
可他也從此沒和我提過工作,連抱怨都少有了。
***
方岷跟我說過,他作為管培生,是需要輪崗的。只要考核通過,定崗會比其他人都要高。
沒想到,輪崗連城市都會換。
我們又恢復到異地狀態。手機已經有了視頻功能,所以每晚都會抽十分鐘出來。公司分配的宿舍是兩人間,他怕吵到舍友,總是跑到走廊里,抱著暖氣片凍得瑟瑟發抖。
大多數時候,我們會把手機豎在一旁,各自干各自的事情,不發出聲音。聽著彼此的呼吸也會覺得心安。
我時不時朝屏幕看一眼,恰巧能撞上他的眼睛。
「你改你的作業,老看我幹嘛啦!」方岷的鼻頭紅紅的,朝鏡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