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帝面容沉静,但抖动的双手已昭示了他的忿怒。
如今他还在位,几个儿孙就忙着搞小动作,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万晋国还不知乱成什么模样。
皇帝毕竟是皇帝,一生经过无数风霜雪剑,早练就波澜不惊的心境,不过瞬息,已定神问道:“子溪,你认为太子堪不堪用?”
龙子龙孙岂能由凡夫俗子来评判?邵广海神色一紧,偷眼觑向辛大人。
辛大人语气仍是恭顺,“太子主司礼部,一向兢兢业业,风评甚好,只是重病之后,性子与以前略有不同。”
既不说能用,又不说不能用,只陈述一个事实。
可明眼人都知道,太子性情岂是略有不同,简直是大变。以往是沉定从容,谦谦如玉,现在是急功近利,自乱阵脚。
太子才不及忤逆而死的桂王,智不及深居简出的忠王,他最大的优点就是稳,能沉得住气。
要是这点优势都没了,他还能抵得过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弟弟跟侄子?
邵广海不看好太子,辛大人亦是。
两人都没有明说。
自宫里出来,辛大人径自回了位于承天门外的官衙。
吴峰递过一杯茶,上下打量番,“听说是死里逃生差点没命,看着不像那么严重,还挺精神。”
“失望了?”辛大人淡淡扫他一眼,在官帽椅上坐下,又不敢完全靠着椅背,挺直着腰杆,“你新婚头一个月,这次容你躲懒,下次可没理由推脱。”
吴峰“嘿嘿”笑,突然压低声音,“原来那几个兔崽子说的还挺对,这人间美味……大人别不信,有机会也去尝尝,管保叫人死过去又活过来,活过来又死过去。”
辛大人唇边露出丝笑意,“在诏狱没待够?这次从大同带回两人,估计大后天能到,就交给你审。”
说到诏狱,吴峰正了神色,“昨天给赵镜的药停了,开始还硬气得狠,问什么都不说,问急了就破口大骂,到后来有点松动,抓耳挠腮地不消停。”
“把药续上,十天之后停,”辛大人淡淡地说,“停了药不必审,让他主动求着审,求着招供画押。”
“行,”吴峰一拍大腿在下首坐下,“赵镜这杂碎连着吃了两个月,光买膏子就花了百两黄金,他奶奶的。”
辛大人端过清茶啜了口,手指敲敲茶盅,“这几天,让做几样精致的,让赵家几位男丁吃了上路,至于女眷……等赵七死后,赐赵四奶奶一杯毒酒,其余众人发卖四川为妓。”
相比流放数千里再被千人骑万人跨,赵四奶奶能够清白地死,无疑是格外恩待。
辛大人缓缓开口,“赵四奶奶的娘家曾与我家有旧。”
吴峰身子震了下,相处这几年,辛大人还是头一次为自己的决定解释,而且还隐隐涉及到自己的身世。
赵四奶奶是当年余阁老的孙女,鸿胪寺少卿余鼎的女儿。
与余家有旧,那么辛大人的出身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