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个,朱喜脸上笑容忽而就敛去一半,她微微垂着脑袋,轻轻摇头道:“没有。”又说,“是我叫爹娘跟婶子操心了,其实不就是嫁人嘛,只要他们看好了人家,我就嫁过去,不过只一点,我要靠在爹娘身边,不能把我远嫁了。”
“长姐,其实结婚生子这真是一辈子的大事情,你一定要想清楚了。一定要选个你喜欢的人过日子,如果只是因为‘父母之命’的话,你会不快乐的。”朱福拉着姐姐的手往一边坐下来,“姐姐,你才十六岁,过完年也才十七,多好的年华呀。如果你真的是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并且是愿意一辈子跟他一起过日子的,我很为你高兴,可我不希望你是因为受了别人施加给你的压力而将婚姻当成是一件人生必须完成的任务。你的婚姻幸不幸福完不完美只有你自己知道,你的日子只是你自己的,不是任何人的,姐姐,我知道这样说可能你不能理解,不过,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够嫁给一个你心甘情愿嫁的人,而不是随便凑合。”
朱喜倒是没有想到妹妹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只觉得妹妹说得对,可又觉得不对,一时间,竟然忘记说话了。
外头阳光透过窗棱洒了进来,照射在姐妹俩白皙如玉的肌肤上,给两朵娇花更添了些许娇艳的颜色。
卫三娘撩着门帘子走了进来,唤道:“里面可好了?外头客人越来越多了。”
“生意来喽。”朱福拍了拍手,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将鸡蛋糕一一端了出去,“新鲜出炉的鸡蛋糕嘞,今天的红豆馅儿的。”
小小铺子里,顿时甜香味味儿四处蔓延开来,站在外面排队等着买蛋糕的顾客闻着香味儿就往里面挤。
☆、第44章
都说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南国风光也丝毫不逊其色。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冬月的时候不过是隔个两三天才飘一场小雪,进了腊月之后,大雪是一场接着一场落,别说是县城里各大通道被厚厚一层雪给淹没了,就是城外那些官道跟各个小道,也都覆上厚雪,自此后,村子里人想进城来做些买卖,也都艰难很多,得绕很多路。
朱福不怕,她有沈玉楼帮忙,工作轻松很多。这些日子以来,不管雪下得多大,沈玉楼每天早上都得去梨花村那户人家买牛乳回来,风雨无阻,朱福瞧在眼里还是很感动的,毕竟,活了俩辈子了,沈玉楼还是第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同龄异性人。
可是她心里也明白,沈玉楼之所以会对自己这般好,因为他将自己当做是真正的朱福了。若是告诉他,站在他跟前的女子早就已经换了一个芯子了,真正的朱福早就落水身亡了,他还会这般热情吗?
他要么会觉得自己是在说笑,要么相信之后将自己当做妖怪给烤了。
朱福难得一次早起没有立即钻进厨房捣鼓去,而是坐在窗边练字,这张木头小桌子是朱大熬夜给三个闺女做出来的,搁置在窗户前面,给三个闺女当做书桌。
朱喜起床见妹妹坐在窗边,似是在念书识字,可却是撑着下巴在看着窗外纷纷而落的大雪。
她有些吃惊,妹妹往日这个时候都是已经钻进厨房干活去了,今儿还这般闲情雅致,为的是哪般?
轻手轻脚地穿好衣裳,朱喜悄悄走到妹妹身后去,就见铺在桌子上的一张白纸上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她乍一见到那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心抑制不住地狂跳不止,可再瞧瞧妹妹的神色,她忽然就笑了起来。
那笑容颇为苦涩无奈,却也含着宠溺心疼。
“你这傻孩子,这般发呆做什么呢?”朱喜轻轻坐在一边,将那盏煤油小灯拿近了些,照着草黄色纸上那醒目的三个大字,颇为玩味地笑话妹妹说,“沈大哥为你做的事情,咱们一家人都是瞧在眼里的,他的心思,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跟娘也都瞧得明白。就是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臭丫头成日装傻充愣,装作不知道,可你今日又呆呆写了他的名字,这是为什么?”
朱福沉沉叹息一声,旋即搁下笔来,双手撑着下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那两道秀眉也拧成了麻花,她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沈玉楼容貌出众,才华出众,品格出众,这么优秀的一个少年,身上却是没有一点骄纵之气,相反,他十分乐于助人,有爱心,虽然有的时候有些大男子主义(他不让朱福跟沈玉珠出去干活赚钱,打从心里面觉得女人就该蹲在家里享受富贵荣华),但在朱福劝说之下,他也能够有所改变、做出退让。
这样一个优秀的五好青年,要说没有动心,那是骗鬼的。
可朱福心里却是不甘,她虽然占用了别人身体,也平白得了一个这么温馨的家,可这不代表她可以委屈地接受自己被当做替身。她对感情的要求很严格也很纯粹,感情的事情,只能是两个人的事情,她不希望掺杂一丝杂质。
所以她纠结啊......
正是因为心里是有感觉的,所以在面对沈玉楼的热情跟温柔的时候,她只能装作看不懂,只能装傻。
朱喜沉沉叹息一声,抓过妹妹的双手来,紧紧攥住道:“你那日劝我的时候,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可今日姐姐也要劝你几句。”她一双漂亮的杏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妹妹,很是严肃认真地道,“阿福,咱们是打小跟着玉楼哥哥一起长大的,他的为人咱们都是知道的,又是多年邻居,知根知底的,最重要的是,他心里满满都是你,你若是选夫婿,真的是没有比他再合适的人选的。姐姐知道你如今心思大,一门心思都想赚钱让爹娘过好日子,可你不能因此耽误自己啊。说实话,咱们家就靠着福记,就已经能将日子过得很好了,真的无须你再这般劳累。你要是真的喜欢沈大哥,便就去跟娘说说,或者你要是难为情的话,姐姐帮你去说。”
“长姐,你别。”朱福赶紧伸手阻止道,“我不想......我还小。”说几句话又开始撒娇起来,使劲蹭在朱喜怀里,笑着道,“我才十三岁啊,我我我月事还没来呢,怎么可以。”
朱喜啐了她一声,顿时双颊红了起来,训道:“你这丫头,说话也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这哪里该是你一个女孩子说的话。”又拉起妹妹的手,仔细望着她,忽而蹙眉说,“确实迟了些,我有你这么大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有了。”
“姐姐还说我呢,你自己也说了,你也是没有规矩。”朱福一下子开心起来,用手去挠姐姐胳肢窝。
朱喜见妹妹调皮起来,她也不顾形象了,跟妹妹一起扭作一团。
暖姐儿一下子从被窝里面爬起来,小辫儿直直戳在天上,她一双肉手使劲揉着眼睛,见两位姐姐扭打在一起,她先是呆了呆,然后“呜哇”一下就嚎起来,扯着嗓子使劲喊:“娘啊,不得了了,姐姐们打起来了。”
朱福见妹妹乱说话,一把扑过去,将小肉团子按压在床上,抱住她说:“好啊,你敢向娘告状,我跟长姐要惩罚你。”说着便伸手在她屁股上抽打一下,问她,“以后还敢不敢告状了?”
朱喜则坐在一边,微微喘着气儿,手理着鬓发,也眯眼笑望着小妹妹。
暖姐儿见两位姐姐刚才是闹着玩的,一下子开心起来,回抱住朱福说:“原来你们是在玩,我还以为姐姐们打架了呢,我特别怕你们打架。”
“呆瓜!”朱福敲了敲妹妹脑袋,一把将她拉了起来,“自己穿衣裳吧,衣裳穿好了就继续去背书。”
“二妹妹,玉楼来了,你出来一下。”朱禄才刚刚开了打铁铺子的门,就见他的发小站在门外面,身后板车上放着一张大木桶,而他则是满身满脸的雪花子,整个人被大雪淋得似乎差点都成了雪人儿了。
朱福闻声就往打铁铺子里面跑来,她乍一见到浑身是雪的沈玉楼时,差点没忍住哭了。
她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走过去就抓着那双厚实却不再温暖的大手使劲搓。
“玉楼哥哥,以后这样的天气你就别去了,这么大的雪,路上都不好走的。”她觉得眼眶有些酸痛,可她不愿意当着别人的面哭,硬是将眼泪憋了回去,又扭头对朱禄道,“大哥,你快些把火生起来,这样才能暖和一些。”
朱禄方才瞧见二妹妹主动去抓男人的手,吓得赶紧别过头去,一时间倒是忘记生火,听得妹妹说,这才赶紧生起火来。
见着妹妹跟沈玉楼这般,他忽然想到了那日他跟铁花,铁花帮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也是这样紧紧抓住他手不放的。直到现在,他似乎还能够感受到那股子温热,他轻轻抬起手来,黑俊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些许笑容。
“阿福,我没事,我也算是习武之人,身子没有那般娇弱。”沈玉楼月牙白袍子上的雪花差不多都被拍落了,因为屋子里暖和起来,他手上身上也都恢复了正常体温。
朱福感觉到了那种温度,有些不自在地想将手抽回去,可却抽不回去了。
沈玉楼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清润的眼睛一直胶在朱福脸上,眼里水波荡漾,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也有着一丝丝乞求的意味。
“你......你站在火盆这边来,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需要把衣裳烘干了才行,不然会着凉生病。”朱福趁机赶紧缩回自己的手,只拽着他袖子将他拉到火盆边去。
朱禄虽然老实,但还不算傻,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是多余的,他抓了抓头说:“玉楼,你先热一下身子,我去后院问问早饭做好没,呆会儿一起吃饭。”沈玉楼点头应了。
暖烘烘的小屋子里,顿时只有两个人,屋子一下子安静许多,只听得见火盆里“噼里啪啦”的声音,气氛一时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