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沒有立即回答,在僵著身子沉默片刻後,輕輕搖了搖頭。
暈黃燈影下,纖弱伶仃的少女在流過淚後,卻非越發軟弱無依,而似有一股清冽之氣。她濡濕的眼角、淌過的淚痕,仿佛都被冷夜寒氣凝上一層薄冰,整個人如是冰玉琢就,骨子裡似有寧為玉碎的氣韻。
皇帝凝望著這樣的少女,一時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就聽室內岑寂無聲,而室外風雨漸漸停了,唯有廊檐瓦際落水猶在點點滴滴,偶一聲叮噹搖響,泠然如是古磬,應是遠處殿角的懸鈴,皇帝忽然在這一聲中似是醒神,想雨既已停,自己還坐在此處作甚。
就站起身來,心頭卻似又泛起幾絲茫然,皇帝駐足看向那少女,見少女匆匆退後半步,如儀向他微微屈膝,嗓音平靜無瀾,「奴婢恭送郡王殿下。」
像是盼著他走。皇帝凝眉再看了少女一眼,就提步向外走去。推開房門跨過門檻時,他也不知為何,不禁回頭望了一眼,見少女立在搖曳花影下目送他的離開。他望不明白少女眸中深意,就覺她的眼神,仿佛是今生最後一次看他,此後紅塵萬丈,形同陌路,再不相逢。
第3章
深夜雨後,候等在西苑夾道的御前近侍,見聖上出來,立躬身提步跟侍在後。因聖上不提在內之事,御前總管周守恩也不敢多問,就恭謹侍奉聖駕回了清晏殿,伺候聖上更衣盥洗後上榻安寢。
今夜周守恩輪守上半夜,其他值夜太監分別值守在外殿各處時,他作為天子親信,就執拂塵肅立在寢殿槅門帘外。因聽簾內聖上上榻許久後都未安睡,似有兩分輾轉反側的意思,周守恩不由想聖上是否是孤枕難眠。
聖上是在十八歲那年冬天繼承皇位,次年初解決啟朝內亂後,就在朝臣奏請與獨孤太后安排下,迎納功臣之女入宮。從前因軍國大事繁冗,又需頻頻御駕親征,聖上經常數月甚至一年半載都不入後宮半次,而今天下將定,無需為朝事夙興夜寐、東征西討,聖上又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是否會勻兩分心思到風月之事上來?
所思似乎有理,但周守恩又感到懷疑,因聖上還是世人眼裡聲色犬馬的二公子時,其對「色」之一字也並不熱切。尋常貴族子弟身邊美妾環繞,多未正式娶妻就已當上父親,可聖上如今年紀二十有三,膝下依然沒有一子半女。
若不是為孤枕難眠,那聖上還是在為夜宴上事,聖心煩擾?默然侍在槅門外的周守恩,心中思緒隨著殿角銅漏滴響暗暗浮沉。
不知是民間捕風捉影,還是有人刻意為之,自去歲起,悄有傳聞在朝野間逸散開來,道聖上後宮之所以四五年仍無嬰兒啼聲,是因聖上龍體有恙,道聖上若在繼承人之事上力不從心,這大啟江山將來應是要交到永寧郡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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