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放按鈕按下去,音響反反應了一陣,前奏在車廂內響起。喻楓打開窗戶,山間微涼的風湧進來,悠長的音樂溢出去。
開口是個男聲,聲音沙啞。音響開的極大,但喻楓僅能聽懂一兩句,蹩腳的普通話,直白的歌詞,安靜的音符。有鼓點貫徹整首歌,可那旋律總是虛無縹緲,從耳廓穿入腦海,一點印記不留,粗糲的歌聲與曲子是跨世紀相遇,代溝宏大卻硬要結合。
既是如此,稱之為噪音也不為過,喻楓皺著眉把音響關了,問邊月聽的都是什麼東西。
「罐頭男孩啊,你沒聽過嗎?」看喻楓一臉疑惑,邊月繼續解釋道,「唱那首歌的樂隊,叫罐頭男孩。」
「三個中年油膩。」
語氣熟稔,聽起來似乎和這些人認識。
風吹起散開的髮絲,邊月熟練的把它們撩到耳後,她的頭髮堪堪夠紮起來,今天扎了一個小小的馬尾,露出清晰流暢的臉部線條,五官和幾年前相比沒有很大的變化,仍是恰到好處的漂亮,但喻楓就是覺得她看起來和九年前很不一樣。
那麼長時間過去了,如果沒有變化也許才是失敗,但喻楓說的不是那種性格或是外貌的變化。從前的邊月是冬日裡彌月不熄的雪,即使是笑起來也像被污水浸染,污潮潮一片;現在的邊月靈魂里有風霜,有自由,有枯枝敗葉,有日升月落,有潮起潮生……
就是沒有過去。
第4章
莫名的,喻楓感到不開心。
改變不一定是壞事,如果那麼多年過去,一個人除了年齡增加一點改變都沒有,大約也是另一種程度上的失敗。
喻楓看著熟悉而又陌生邊月,他並不喜歡這種感覺,尤其是他們本應該一直是熟悉的。
「為什麼離開?」這麼多年過去,這個問題早已變得沒有意義,但喻楓還是突兀的問出來,那一瞬,風聲好像消失了,只有冰刀似的觸感剮蹭著邊月每一寸裸漏的肌膚。
邊月沉默了幾秒,笑著說道:「我爸媽不在你們家工作了。」
拙劣的藉口。喻楓知道真實原因並非這樣,否則他們一家沒必要在一夜之間消失,這麼多年來一點蹤跡都沒有。
喻楓討厭逃避,無論發生什麼事,逃避必然是最糟糕的解決辦法,但現在他卻沒辦法把這麼多年積攢的怒氣發泄到邊月身上,因為他也正在逃避的旅途中。
沿途的山慢慢褪去,枯黃蔓延在田野上,破敗的稻草人孤零零的站在荒蕪中,沒有衣服,幾根爛布條在空中飄蕩,鄉間無邊蕭索的曠野無可奈何的散發出令人憂傷的氣息。
直到進城情況也沒有好轉。喻楓沒有來過這些地方,整個縣城被上了一層淡黃的濾鏡,似乎哪裡都積滿灰塵,一切都顯得格外陳舊,空氣中隱隱飄蕩著生畜糞便的味道。
但邊月好像見慣了這些場景,並沒有露出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