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雷的喝彩聲中,她微微喘息著,低頭向眾人施禮,正欲告退,上座的潁王卻忽然開口:「美人留步。」
晁靈雲一愣,抬起頭,便看見那高高在上,眉宇間藏著一點戾氣的說話人,正搭著身旁一位形容木訥的紫衣男子的肩膀,饒有興味地打量著她:「你且上來,敬我光叔一杯。」
她來到長安不過短短三個月,卻已經知道這兩位人物是誰。
撇開啞巴王不談,這位潁王李瀍與年少尚未加冠的安王李溶,乃是今上最寵愛的兩個弟弟,長安諸多親王中炙手可熱的人物。
這樣的人晁靈雲哪敢得罪,她立刻俯首領命,輕移蓮步上前,接過侍兒遞來的銀壺,卻先替潁王滿上了一杯。
李瀍猛然板起臉來:「我讓你敬光王,你這是何意?」
晁靈雲慌忙低頭請罪:「奴婢無知,請殿下恕罪。」
她嘴上雖討饒,心裡卻不平:擺什麼長幼有序的譜呢,不先敬你,死得更慘好嗎?那些流傳在坊間的前車之鑑,她又不是沒聽說過。
李瀍打量著戰戰兢兢跪在自己面前的晁靈雲,叼著金杯的牙齒不耐煩地磨了磨,冷哼了一聲:「罷了,還不快為光王斟酒。」
「是。」
看著晁靈雲小心翼翼地為李怡斟酒,李瀍忽又問:「美人,你可知光王雅號?」
晁靈雲放下酒壺,避開李瀍不懷好意的目光,小聲回答:「回殿下,奴婢不知。」
李瀍沒為晁靈雲解惑,逕自話鋒一轉:「人人都知道我這位光叔不愛說話,卻不知比聽到他說話聲更難的,是聽到他的笑。」
晁靈雲垂首恭聽,卻實在搞不懂,李瀍為何要對自己說這些。
「美人,今日你若能將光王逗笑,我便重重有賞,若是不然……」李瀍意味深長地看了李怡一眼,唇角緩緩揚起,「想必方才我皇叔也覺得你冒犯了他,不肯原諒於你,那我這做侄兒的,自然不能坐視不管,勞煩長輩動手。」
晁靈雲手中酒壺一顫,冰涼的酒水潑出壺嘴,浸濕了她的羅衫。
所以,她想活到明天,就必須逗笑面前這位啞巴王?
她抬起頭,再度盯著眼前紫袍玄冠、沉默不語的男人,額角微微浮起一層冷汗。
夭壽,今日出門沒翻黃曆,得罪了潁王這尊大佛,他這是一門心思地挖坑讓她跳呢。晁靈雲心裡有苦說不出,潁王這樣的人物就算要她的命,那也跟碾死一隻螞蟻似的,何況只是戲弄她呢?
滿座賓客的目光一時全都落在晁靈雲身上。
她只能寄希望於眼前這位木頭人似的啞巴王,討好地試探:「不知光王殿下,可喜歡聽笑話?」
她擺出一副撒痴撒嬌的憨態,偏偏眼前人不解風情,只是默默將白玉杯送到唇邊喝了一口酒,連表情都沒有一點變化。
好麼,這位也不是個有善心的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