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那張在他快要餓死時拯救他的餅不曾被人發現,沒想到那一年父皇溘然病逝,第二年他的阿姊就被封為太和公主,代替原定的永安公主和親回鶻。
阿姊母妃早逝,從小被嫡母郭貴妃養在宮中,以聰慧乖巧著稱,他實在不懂一向盡心盡力侍奉郭貴妃的阿姊為何突然要被送去和親。
「就算原先許嫁的可汗去世,可回鶻都沒要求更換公主啊,再說回鶻婚姻本就有收繼之俗,更無改送阿姊去和親的道理!」他據理力爭,想去找剛繼位的皇兄求情,卻被母親攔住。
「不要再說了。」
那一刻,母親臉上的神情他永遠記得。
不要說,為什麼總讓他不要說?
當他吃了皇兄的閉門羹,已經榮升太后的郭貴妃派人送給他一盒餅,要他去報償阿姊的恩情時,他終於恍然大悟。
為阿姊準備了那麼多的話,一下子如鯁在喉,讓他從此學會了做啞巴。
幽暗窒悶的客堂中,沉痛的記憶猶如黑暗的泥沼,讓李怡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做完生意的康承訓從後苑返回客堂,以為李怡在閉目養神,走到近處才發現他臉色慘白,連忙提醒了一聲:「殿下?」
李怡霍然睜開雙眼,見是康承訓才鬆了一口氣,低聲道:「回來了?」
「嗯,你那位新人我也見到了,真是如花似玉的美嬌娥。」康承訓盯著李怡,咧開嘴壞笑。
「說正事。」李怡沒好氣地打斷他。
康承訓立刻言歸正傳:「說話帶西川口音,若不是大唐人,最可能來自吐蕃。右手虎口和食指帶薄繭,應該是慣常握刀。性格十分開朗可愛,沒有情郎,但憧憬真情……」
「你就沒兩句正經的。」
「非也,對女人來說,這是非常重要的信息。」康承訓認真強調,「如果你想要她的心,就要先洞察她的性情,此乃不二捷徑。」
李怡失笑,鬱結的心情因為油嘴滑舌的康承訓,總算明朗了些:「你這浪蕩兒,難怪當初把康老將軍氣得半死。」
「誰要混跡於行伍之間,天天和一群渾身臭汗的大老爺們打交道?」康承訓理直氣壯地說,「我行商自有我的好處,長安的淑女名媛、小家碧玉,哪個我沒見過?」
「行了,越說越不像話了。」李怡橫他一眼,問,「你的貨,她挑中了什麼?」
「你去看了就知道。」奸商康承訓笑臉如花,賣了個關子,「她的眼光可好得很。」
另一頭明珠院中,晁靈雲已收拾好行李,在廂房裡東摸摸、西看看,對室內秀雅的陳設相當滿意。這是她來到大唐後住過的最好的屋子了,過去頭領一直說大唐是樂土,長安是福地,可惜只有她一個人享到了這份福。
思及此處,晁靈雲的心情頓時低落下去,正對著鸞鏡臭美的小臉也漸漸染上一層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