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夜闌將盡,偏廳里殘燭微明,光線在不覺間暗下來。絳真與張大郎已不知廝混到了何處,廳中只剩下蜷在爐火邊打盹的侍兒,以及酒足飯飽、昏昏欲睡的王宗實。
就在他眯著眼睛,像雞啄米一樣不停點頭之際,厚厚的門帘忽然被人掀開,一股冷風猛然竄進來,凍得王宗實瞬間打了個激靈,睜大了兩隻眼睛。
只見晁靈雲滿頭青絲委地,人被蓬鬆的白狐裘裹著,一身銀素地站在他面前,只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妝容艷麗,卻滿臉冷漠:「光王醉得太深,勞煩大人辛苦一趟,將光王扶上車吧。」
王宗實連忙站起來,賠笑道:「是,是,光王從不貪杯,果然還是晁娘子與眾不同,一向都讓光王另眼相看。」
晁靈雲嘴角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淡淡道:「光王待奴婢,一向與眾不同。」
王宗實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假裝沒聽懂,試探著問:「外面天寒地凍的,光王又醉倒了……娘子這裡不方便留宿嗎?」
「光王剛剛才在客堂里答應過,不會再讓奴婢為難,轉眼大人就替光王反悔,這不大好吧?」
看來這兩人的關係完全沒有改善啊……王宗實心裡打了個突,慌忙辯解:「小人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擔心光王喝醉了又受寒,身體恐有閃失。」
晁靈雲不為所動,漠然道:「大人放心,奴婢為光王備了油壁車,車裡還放了香球、暖爐,十分暖和。眼看著宵禁就要結束,光王也該回了。」
王宗實無可奈何,只得跟著晁靈雲去客堂。
半道上,他望著已經今非昔比的晁靈雲,想到她剛剛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怎麼也想不通如果光王已經向她道明事情原委,這兩人為何還是沒能解開誤會。
他百思不得其解,實在忍不住,決定違背一名內侍應有的本分,向晁靈雲打聽:「剛剛光王與娘子獨處了那麼長時間,就沒有說什麼嗎?」
晁靈雲明白他的意思,卻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能說的光王應該都說了,但你們想改變什麼呢?」
王宗實啞口無言,眼看晁靈雲已經走到客堂門口,掀開了厚重的門帘,他跟著一同進入客堂,就看見李怡正埋頭伏在桌案上,紋絲不動。
這是醉得有多深?上一次醉成這樣,也是為了晁娘子。王宗實無奈地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子,走上前,扶起李怡:「殿下,醒醒,該回了。」
李怡雙眼緊閉,沒給王宗實任何回應。
唉,有本事喝成這樣,倒是有本事喝出點成效來啊。
王宗實鬱悶地腹誹,只得用自己瘦弱的小肩膀扛起酩酊大醉、人事不知的李怡,將他送上油壁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