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醫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釋:「自古女子頭胎生育,年紀大都不足雙十,容易乳汁不足,需要生到第二胎、第三胎的時候,方能乳汁豐沛。尤其是千金貴女,體格原本就不夠強健,能餵飽孩子的就更少了,且不說皇家的金枝玉葉,就是家境寬裕的一般人家,誰忍心讓剛出生的嬌兒忍飢挨餓呢?」
晁靈雲沒法反駁女醫的話,心裡卻還是不服氣,低聲道:「那頭胎若是不哺乳,往後縱有第二胎、第三胎,還不是一樣餵不了孩子?」
「只要有乳母在,生再多孩子都無妨,娘子不必擔心。」女醫一句話便將晁靈雲堵了回去,告誡她,「娘子若不及時喝藥,就會乳汁淤積造成腫痛,若是因此發熱,很容易就會發展成大病。」
晁靈雲看著碗裡漆黑的湯藥,心中仍然在猶豫。
「娘子,再耽誤下去藥就涼了,會影響藥性。」女醫微微皺起眉頭,正色道,「娘子只糾結於哺乳之情,卻不知母子情深,貴在教化,將來小嗣王開蒙讀書,繼位成家,樣樣都需要娘子以才德施教,這才是身為慈母的大德至道,娘子何苦拘泥於這一點口腹上的小節?」
女醫錦心繡口,說的話句句在理,讓晁靈雲覺得自己處處不對,她心裡像堵了一塊大石頭,忽然不想再聽這些大道理,任性地將藥碗一推,同時淚珠也奪眶而出:「我不想喝,你去叫王宗實來。」
女醫退到一邊,讓侍兒收拾潑了一地的湯藥,好意勸阻:「娘子正值產後虛弱,身上惡露又沒排乾淨,最好不要見太多人。」
「不,我要見他。」晁靈雲執意堅持,覺得此刻的自己在女醫眼裡,一定是個不可理喻的瘋子,卻控制不住地淌下眼淚。
女醫拗不過她,只好讓侍兒出去叫人。
不多時,王宗實匆匆趕到,他在路上聽侍兒說了個大概,見了女醫,立刻低聲下氣地抱歉:「孺人怕是因為牽掛著光王,才會煩躁易怒,還請娘子多擔待。」
「無妨,」女醫面容平靜,不見喜怒,從容道,「婦人分娩本就是生死交關的大事,產後情緒多變並不鮮見,照顧的人更應該多些耐心,大人無需抱歉。」
王宗實連聲道謝,走進臥房,看見帳中黯然垂淚的晁靈雲,不禁嚇了一跳,連忙勸慰:「娘子快快止淚,分娩之事大損氣血,一定要好好休養,可不能這樣愁眉不展,不停掉淚的,當心哭壞了眼睛。娘子喚小人過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晁靈雲不理會他的噓寒問暖,突兀地開口:「我不要乳母。」
王宗實心中一驚,剛要反對,又顧慮著晁靈雲的心情,於是委婉地反問:「不請乳母,豈不是要餓壞了小嗣王?」
「我能自己餵養孩子,不會餓壞他的。」晁靈雲一臉堅決,寸步不讓,「過去我在家鄉也見過別人養孩子,剛生下來的孩子餓個兩天,只餵點水,等母親通了乳汁再餵也不妨事。」
「那是窮家小戶的孩子,豈能和小嗣王相比?」王宗實苦口婆心地勸道,「高門大戶,哪有不請乳母的道理,傳出去不免惹人閒話。」
「我不管外人怎麼說,我自己生的孩子,我就要自己養育。」晁靈雲流著眼淚,咬牙堅持。
「那不如這樣,我們折中一下可好?」王宗實察言觀色,試探著說,「乳母我們就先留下,娘子捨不得小嗣王,就將他抱過來餵養,改日當娘子奶水不足時,就讓乳母來房裡餵飽了小嗣王再離開,這樣既餓不著小嗣王,又成全了娘子初為人母的心,豈不是兩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