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真雙眼一亮,欣慰地問:「你選了自己最想走的路嗎?」
晁靈雲點點頭,道:「雖然很難,但我會守住本心,堅持下去。」
「那就好。」元真的眉頭終於舒展開。
這時一陣裂石穿雲的琵琶聲響起,吸引住了亭中二人,晁靈雲側耳聽了片刻,笑道:「這是鄭中丞的琵琶聲。」
「是啊,如今她那一手小忽雷,已是冠絕天下。」元真笑著附和。
晁靈雲不禁悵然,低聲道:「可惜我已沒那個福分,與她同演《朝雲引》。」
「有得必有失,你如今怎麼說也是光王宅里的孺人了,」元真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以後你若再覺得苦悶,就來教坊與我們小聚,我將鄭中丞也叫來。眼下她彈著琵琶,應是在教授弟子,我們不便去擾她。」
晁靈雲笑著應下,想起李怡的叮囑,便與元真告辭,又去寶珞房中道過別,才登上馬車準備返回光王宅。
不料馬車剛緩緩駛出教坊,一封折成方勝形狀的信箋便從車窗縫隙中遞了進來,「撲」的一聲落在晁靈雲的膝蓋上。
她飛快撩開車簾,往窗外探看,街邊來來往往的行人卻不見異樣,也不知是誰別有目的,眼疾手快地遞給自己一封信。
她只得放下車簾,拾起信箋拆開,在看見信中內容的一瞬間,臉色變得蒼白。
拆開信箋之前,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送到自己手裡的竟是假母寫給李大人的信。
信中滿紙辛酸,字字血淚,除了悲嘆天道不公,哭訴貧病交加,更提及近日家中失竊一事,疑似浙西觀察使王璠暗中派人所為。因為上述種種,為漳王與宋申錫伸冤平反一事,迫在眉睫,勢必從速。
晁靈雲默默讀完信,雙手無力地垂落,腦袋倚著車窗,從車簾飄搖的縫隙里望著車外那一線刺目而擾攘的紅塵,一顆心像被無形的手攫住,壓迫得她無法呼吸。
假母寫給李大人的信,何以會送到她這裡?這封信李大人是已經看過,還是不曾看過?
晁靈雲很快就想通——不管這封信是李大人拆閱過,再派人送來敲打她,還是李大人因故未收到,送信人想通過她轉交,這封信的存在都是在提醒她——她身上背負的擔子,並不能因為潁王的讓步,而徹底消失。
她可以豁出性命去違抗潁王,可假母,是她心中的一處柔軟……
她自小在維州長大,一個兵營里混大的野丫頭,是頭領讓她知道了大唐,而她的假母,一位在長安宮廷生活了三十年的奇女子,則教她真正認識了大唐。
她學會了在春風裡玩雙陸、賭櫻桃,在夏夜用輕羅小扇撲流螢,在秋天的樂遊原上俯瞰長安,在冬季的酒香里淺吟低唱。假母用一片蘭心蕙質,帶她逐一領略身為女子的樂趣與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