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內侍們架著劉楚材走遠,晁靈雲才緩緩動身,返回會寧殿。
此時寶珞早已回到偏殿,見了晁靈雲,立刻對她說:「靈雲,劉楚材已經被押至御前了。」
「我知道。」晁靈雲平復了一下心情,附在寶珞耳邊,悄聲道,「翠翹是安王的人,莊恪太子的死,很可能與她有關。」
寶珞倒吸一口涼氣,用唇語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晁靈雲猶豫了一下,還是對著寶珞的耳朵,一五一十告訴她:「劉楚材被押回來之前,一直和她在一起,我什麼都聽見了。方才你看見劉楚材的慘狀了嗎?那都是她指示安王的手下乾的。」
寶珞臉色一白,憤然道:「大家同是教坊出身,她為何那麼狠……」
「我聽了個大概,似乎是劉楚材發現太子薨逝另有隱情,想找機會稟報聖上,消息卻被提前泄露給了安王。」
「難怪呢……安王能知道的事,我那冤家自然也能知道。」寶珞恍然大悟,不甘心地跺了跺腳,「他怎麼不說清楚呢!如果我知道事關人命,一定會盯緊劉楚材,不讓翠翹害了他。」
「你對潁王爭權的事一向很牴觸,他自然不會什麼都告訴你。」晁靈雲嘆了口氣。
寶珞心中很是懊悔,奈何事已至此,只能寄希望於天子:「如今劉楚材已在會寧殿中,但願聖上明察秋毫、辨清忠奸,還莊恪太子一個公道。」
「但願如此吧。」晁靈雲輕聲附和,想到天子身邊已被奸佞包圍,只覺得前路渺茫,看不到任何希望。
……
此刻會寧殿人心惶惶,鴉雀無聲,已毫無歡宴氣氛。
天子李昂俯視著跪在丹墀下的伶人、宮女,啞聲道:「當初就是你們這群人,有的慫恿太子飲酒作樂,有的陽奉陰違、通風報信,使朕與太子最終父子離心、陰陽兩隔。太子薨逝,你們沒有一個是無辜的,不要以為當初那區區幾十杖,就能抵消你們的罪孽。」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少男少女哭成一片,齊聲求饒:「陛下開恩啊……奴婢只是年少無知,一時糊塗,慫恿太子飲了酒。奴婢對太子從無二心,絕不敢陽奉陰違、通風報信啊,求陛下開恩,留奴婢一命!」
李昂看著丹墀下那一張張痛哭流涕的臉龐,恍惚間像是回到了一年前那個寒冷的雪夜,王福荃說永兒冒著雨雪來看他,求他寬恕。若是時光能倒流,他一定對永兒敞開懷抱,告訴他從此不必擔憂惶恐,自己會做一個寬容耐心的好父親。
然而大錯已鑄成,他的永兒再也不可能回來。
現在跪在地上的這群人求他寬恕,簡直可笑,他的永兒都沒得到寬恕,這群人又憑什麼?
「你等身為下賤,不思盡忠報效,構害太子、欺君罔上。今日朕又立了太子,留著你們,豈不是姑息養奸,重蹈覆轍?」李昂忍著眼淚,厲聲道,「莊恪太子早薨,皆因爾等!朕只要爾等償命,不株連親族,已是寬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