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靈雲低著頭,含淚道:「欠了就是欠了。妾身心裡一清二楚,大人不計較,是大人寬宏大量,妾身卻不能自欺欺人。」
「所以孺人今日前來,是堅持要我接受你的謝意了?」李德裕冷笑,「你口口聲聲說我對你恩重如山,卻不知你的謝意,分量又如何?」
「妾身……妾身……」晁靈雲一時語塞,惶恐地抬頭望著李德裕,顫聲道,「妾身還請大人明示。」
李德裕打量著晁靈雲,不動聲色道:「為了收服回鶻,我與光王打了三年交道,也頗為佩服他的心志。我說不敢差遣孺人,不是譏誚你當初萌生退意,而是忌憚他,我這樣說,你懂了嗎?」
晁靈雲懵懂地點點頭。
李德裕微微一笑,終於慢條斯理地吐出了自己的目的:「所以這一次,我不是差遣你,而是要與你合作,做一件能夠成全我們自己的事。」
說罷他打開書案上的一隻木匣,從匣中取出一封信箋,遞給晁靈云:「你先看看這個。」
晁靈雲接過信箋打開,匆匆掃了一眼,臉色瞬間劇變。
「這信里的內容你都看見了吧?」李德裕盯著晁靈雲,慎重道,「我手裡可用的人很多,根本不差你一個,但這封密信投遞到我宅中,內容極為要緊,又指明了必須由你出面,我不得不謹慎對待。」
晁靈雲雙手發顫,仿佛手裡薄薄的一張箋紙,是一團灼燒的火:「為什麼一定要由妾身出面呢?」
「這正是可疑之處,而且寄信的人知道你與我之間的淵源,你能想到什麼人嗎?」
晁靈雲搖搖頭,目光盯著紙上簡短的一句話,卻是越看越糊塗。
那信上寫著:劉從諫已死,令晁靈雲孤身赴潞州,可探虛實,否則昭義大亂。
「劉從諫從去年就開始病重,七日前,我收到這封信,第一眼就覺得這信里的消息很可能是真的。」李德裕走到晁靈雲面前,將信箋從她手中抽走,「如果劉從諫已死,昭義鎮秘不發喪,就意味著劉從諫的勢力在謀求割據。朝廷剛剛平定回鶻,正是需要休養生息的時候,如果這時候昭義鎮一亂,再要發兵征討,國力必然不支。寄信的人也很清楚這點,才會明目張胆地在信里威脅,如果我不派遣你去潞州,此人就會將泄密的消息透露出去,讓昭義軍狗急跳牆,提前譁變。」
聽到這裡,晁靈雲大致也明白了:「所以大人希望妾身跑一趟潞州?」
「實不相瞞,我確有此意。」李德裕與晁靈雲對視著,直言道,「寄信的人指明了要你孤身去潞州,很可能在暗中窺伺,意圖對你不利。此行風險不小,你身為王宅女眷,又有兒女牽絆,我沒有立場逼你答應。所以你也看到了,我已經先拿出了誠意。」
「妾身明白。是大人為頭領昭雪,先成全了妾身。」晁靈雲無奈地苦笑,「十二年了,妾身早已不抱希望,大人卻不計朝中險阻,堅持為舊案平反,為妾身的頭領和同伴們洗清冤屈、爭得追封。妾身又豈能忘恩負義,做自私自利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