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1 / 2)

裴清泓在外自然是穿的便服,这屋子里除了伤员便是医正,屋里也就他一个闲人,那医官是城里的大夫,只见过城主,不知道裴清泓和太上皇的身份,竟是拿他当了下人使唤。

裴清泓看着那雪白一团的绷带和手里的伤药还有点发蒙,倚靠在榻上的人却对着他举起了那只被绑着绷带的手,一圈圈的绷带把对方整只手都包扎起来,看起来情况特别严重,而在太叔澜的手腕处还隐隐的渗出血来。

裴清泓拿了那绷带过去,这间屋子里除了太上皇之外,还有几个重伤员,先前端出去的那几盆血水便是这几个重伤员流的。守在太上皇边上的都是认识裴清泓的,见他过来,就让了位置,裴清泓得以顺利的在后者的身边坐下。

他也不说话,把那受了伤的胳膊搁在自个的大腿上,从上头一圈圈的拆下来,直到在手腕处在见着了一个口子。“陛下这伤口包扎得倒是好。”裴清泓语气平静的道,话虽然是赞扬,但听起来却没有办法表扬的意味,配合着表情,听上去倒像是讽刺。他说了在这么一句,又在那鲜红的伤口处撒了一把消炎药,又把干净的绷带一圈圈的绕好,最后绑了整个胳膊,还多了一截,他盯着那一截片刻,又认认真真的用多出来的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在裴清泓包扎的这会功夫,那几位重伤员和医正都被请了出去,屋子里的药味和血腥味散去不少,最后一个出去的人还十分贴心的为他们给关上了屋子的门。

等裴清泓打完了那个蝴蝶结,屋子里已经变得静悄悄的,就只剩他和太叔澜两个人共处一室。他包扎完便小心地把对方的手给放下:“既然陛下已无大碍,微臣便先回去了。”

他方要起身,却被对方拽住了手:“你来都来了,就在这里歇会再走吧。今儿个你都没出去,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危险。”

太叔澜的语调很软,和兰珉生病的时候撒娇的模样重合到一块,裴清泓有些恍惚,但还是硬了语气:“陛下只是伤了手,还有常秀公公的伺候,微臣还未用过晚膳,腹中甚为饥饿,就不在此打扰陛下了。”

说完他就准备从太上皇的手的禁锢中挣脱出来,毕竟对方没有用什么力气,他也不用担心会伤了对方的手。

“哎呀,我的手好疼!你的动作太大了,我的手腕又流血了。”青年的立马脸皱成一团哭诉起来,裴清泓的手抽也不是,放也不是,只得僵在半空中,语气幽幽的说了一句:“要是微臣没看错的话,陛下伤的是左手不是右手吧。”

他这话一出口,就见着对方连忙低头看了自己的伤口,迅速地把双手的位置交换了一下。

裴清泓未曾用膳的理由也很快被太叔澜解决了,常秀在自家主子的吩咐下十分贴心的送上了美味的糕点,还是两个人的份,但只拿了一双筷子,一把勺子。

“正好我也未曾用膳,爱卿便流下来陪孤一块罢。”太上皇发了话,裴清泓也只得留了下来,上菜的侍从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退了下去,等着桌子上摆好了八菜一汤,屋子里又再一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在对方的要求下,裴清泓只得和对方一块用了晚膳,因为对方手伤了,后者的饭和汤都是他亲自喂的,他那句“陛下伤的又不是右手。”的抗议则是完全的被太叔澜给无视了。

等着两个人用晚膳,裴清泓还是没能脱开身,对方整个身子都倚在他的肩膀上,那只伤了的手压在他的大腿上,只要他一动离开的念头,太叔澜就会嚷嚷着手疼。

两个人就这么依偎了一会,裴清泓的忍耐限度也快到了临界点,像是查觉了他的心思,在他准备开口之前,青年就垂着眼睫开了口:“你能主动进这屋子来看我,我很高兴。”

裴清泓很不解风情的给他泼了凉水:“陛下代表着江山社稷,若是陛下倒了大岚就乱了。微臣的性命和微臣家人的性命可全捏在陛下的手上呢,微臣来探望陛下,是做臣子的本份。”

要不是那几盆血水那么吓人,他还真不会进这屋子里来。

太叔澜全当自个听不见,自顾自地道:“我知道沐之心中有我,先前我拿裴家要挟你是我不对。但有件事情我得让沐之知道,这是天注定的缘分,沐之想分开,也得问问我肯不肯……”

裴清泓的语气多了几分无奈:“那微臣想要分开,陛下肯不肯?”

太叔澜的回答几乎没有半点迟疑:“当然不行,不管你愿不愿意,这辈子也只能和我绑在一块了。”

“微臣还以为陛下是耳朵听不见了呢,原来陛下只是装听不见。”

“我只是听不见自个不想听的,只听得的到自个愿意听的,这是好事,沐之应该高兴才是。”

裴清泓的嘴角抽了抽:“微臣倒不知道陛下有这般厚的脸皮。”

“我只是舍不得沐之而已。”一开始太叔澜还有些抹不开面子,但是开了嘴,那什么不要脸的,情意绵绵的话都能说出口。

“那伤员会到这里来,自然是我特意吩咐了。进沐之屋里的那个侍女还有那特意往外头倒血水的医官,包括我这只胳膊的包扎,都是我有意为之。我只是在赌一把,而现在我赌赢了,自然没有放掉赌注的道理。沐之心中有我,不然即使我伤得再重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你今天既然迈进来这间屋子,便不要想着从我的心里头走出去。”

他停顿了一会,又接着道:“沐之说不要骗你,那我就把这些明明白白的摆在面上给沐之看。进了裴府到现在,除了当初的新婚之夜,对沐之问心无愧。从生下来到现在,说话从来半真半假,在宫中更是三分真七分假,这是刻在我骨子里的习惯,就和那张面具一样,非常的难揭掉。我不会再勉强你,非得把我和兰珉分开,也不会强求你忘掉你这些日子来所经历的一切。我还是那句话,沐之在一日,我就不会动裴家。那些东西,我也会压下来。”

裴清泓叹了口气,他一向是果断有主见的,但这种时候却没有办法下定决心,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不要逼我。等我想想,想清楚了便给陛下答复。若是微臣想不通,还请陛下念在微臣和裴家为大岚忠心耿耿,裴家愿以五分之四的家财献上,裴家后嗣世代不会再朝为官,来保全裴府众人的性命,到时候还请陛下放手……唔”

他后头的话没能说完全,因为嘴被太上皇给捂上了,青年俊秀的面容上添了几分阴郁:“离开的话休要再提,无论是什么条件,孤都不会准的。兰珉不会准,孤更不准。招惹了孤,这辈子你都别想放手。”

第89章 清泓遇险

裴清泓最后也没在那屋子里待太长的时间,作为执掌朝政的太上皇,太叔澜也不能在这种情形花太多的时间在儿女情长上。

最后裴清泓还是以对方需要休息为由退出了那间屋子。太叔澜原本是想留他,不过裴清泓又补了一句:“陛下的另一个身份,除了微臣在知道的人也不多。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微臣断袖,这和陛下说说话还尚可,若是秉烛夜谈,免不了旁人说些闲话。”

太叔澜不以为意:“孤管旁人说什么闲话。”他若是在意旁人的看法,这太上皇也不用做了,光是那些文人的口诛笔伐就能把他给弄得抑郁而死。

裴清泓当然也不是真的在意这些,他也只是想找个借口自个独自一人待着。太叔澜也不傻,知道不能把人逼得太紧,便随便找了个理由给了裴清泓台阶下,“沐之要是想歇着,就回去歇着吧,你画那些图也费了不少的功夫。反正孤有常秀伺候着,这伤口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这个时候还是要表现自个温柔体贴的一面的,虽然心里是很想让人留下来,但想着常秀的那些建议和劝解,又咬了咬牙准备松一点手。

“微臣这便退下去了。”裴清泓也没有再说什么知冷知热的话,太上皇肯放人,他就立马应了要离开,等他把门给掩好,面上还带着几分迷茫。

要不要处下去,对他而言还是个难题。一开始他确实是被唬住了,但只要仔细想想,太上皇要动裴家也没有那么容易。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他能够割舍得了大岚,他也能够用别的法子保住裴家,能让裴家的人继续过荣华富贵的日子。

那一种方法虽然冒了险。名声不那么好听,可他不是重视名声的那种人,要真的不愿意受那个委屈,裴延也不会阻挡他的决定。更加不会拿着这个逼自个的次子“卖”身。

伴君如伴虎,即使是他愿意和太叔澜处在一块,裴延也不见得能够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还有裴清麟这个三弟。他与自家三弟感情素来深厚,即使现在知道了对方是前朝遗孤,也不见能够狠下心来见裴清麟去送死。

况且在太叔澜的口中,他这位三弟对这事情是不知情的,他也就更加的舍不得。毕竟除了投错了胎,裴清麟就没有什么地方是做的不对的。裴清泓不舍得裴家的名声毁于一旦,也不舍得裴清麟去送死。

他先前因为情况来的突然,想事情的时候便受了局势的限制,方才他在屋内坐了一日的工夫,该想明白的事情也都想明白了。这一次的战乱,多少有太叔澜的手笔在里头,太叔澜的位置当年便坐得名不准言不顺的。

有了小皇帝太叔越,太叔澜还是个手握重权的太上皇,尽管后者权力在实际上压过了前者,但总归是没有他自个做皇帝的时候自在,名声也算不得好听。唐明威造反便是打着清君侧的名头。这个清君侧要清的不是旁人,正是实际的掌权者太叔澜。

唐明威的名号叫的是响亮,说的话也是情真意切好听得紧,宫里的小皇帝表明自个并非为皇叔胁迫,唐明威底下的谋士也能把小皇帝的举动写成是皇帝处境甚微,是受了太上皇要挟才有此举动。

也不想想,要是小皇帝处境真有他们描绘的那般,那不等他们打到皇宫里救出小皇帝,太上皇就因为恼怒成羞把皇帝给处置了,说到底,他们也只是为了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小皇帝的死活他们是丝毫不在意的。

裴清泓又想起自个学生那张脸来,对小皇帝他还是有几分师生情意的,不过这为数不多的师生情意早就在先前消磨的差不多。这一次的大洗牌,对方到底何处何从他也不想管太多。

太上皇究竟在这叛乱里出了多少力,才是他现在比较关心的事情。倘若太上皇只是顺水推舟,接着这叛乱一事肃清朝政,处置叛徒,那太叔澜和他的情意可能还有得救。若是太叔澜是这幕后一切的推手,裴家,叛乱,还有小皇帝以及自己都是对方棋盘上的棋子,那他宁愿与对方一辈子虚以委蛇,绝不交付半点真心出去。

兰珉给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被对方的骗了那么多次,无论是兰珉还是太叔澜在他这里的信誉度都是负值。太叔澜说了那些情意绵绵的话,他也并不否认对对方还存着那一分情意,但心中既存芥蒂,这感情就很难恢复到先前纯粹的时候。

太叔澜说的那般好,但话也是虚得很。他在的时候,对方就不动裴家。他这条命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过几年没了呢,对方不得马上把裴家给毁了。也不怪裴清泓多想,只是君心难测,皇帝说过的话反悔的次数可不算少,太上皇的性子他也拿捏不住,吃不准对方的性子,他就不大情愿去冒这个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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