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节(1 / 2)

“陛下,臣便献丑了。”

洪泰帝没有回应,只是率先拿了白子过来,那张矍铄清俊的脸孔,配上那一举一动,说来依稀还有几分赵樽的神韵。近距离地打量着他,夏初七打消了赵樽不是皇帝亲生儿子的猜想,越发觉得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都是他儿子,为什么要对赵樽那么狠?

心里翻江倒海了一下,她收回心神,全神贯注于棋盘之上。

老皇帝执了白子,率先起手三六,对她形成了一个最佳的侵角。

夏初七执了黑棋,观察着赵樽的表情,应手九三,以两分为正,进退有度与他分势相持。认真说来,她没有什么棋风棋路,不过这一些日子陪着赵樽下棋也有一些感悟。所以即便她是初次上阵,那姿态和动作还是拿捏到位,落子清脆不疑,神态怡然自得。

没几手下来,洪泰帝突地抬头,瞄了她一眼。

“果然名师出高徒。”

“陛下过奖,全仗陛下相让。”

说是相让,其实洪泰帝他那简直就是一步也不让,手上白子步步紧逼,招招杀着,而夏楚七的黑子却是一路忍让,很快就被他逼得好像是走投无路了似的。

夏初七不算太懂,却也能感觉到棋局的风雨飘摇,举步维艰。

老皇帝果然是厉害呀?

她想着,手心全是冷汗……

又走了几手,那白子就像着了魔一样,逼得越发狠了起来。

她脊背上汗湿了一片,悬着的心脏,却又落了回去。

这等博弈,即便输了,一会儿就得被“赐”毒酒,那也是值得的。人家是天子嘛,不是谁都能与天子一博的。安慰着自己,她心情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关注棋局,并不正视看赵樽,只拿眼风扫他。

赵樽坐在棋墩的另一侧,并不过多关注在棋局上,他的表情也并不是太丰富,那唇语也不像平常人说话那般,嘴唇会大开大合,基本上一直都属于半寂静状态。只是一个皱眉,一个表情,一个若有似无的手势,都可以让她心领神会。

老实说,她喜欢这样的默契。

也享受与他这样的默契。

但他为什么总退?一直退?

都说棋局如政治、如战场、如两个人的撕杀,实可谓风起云涌,一旦失去先机,便会一步退,步步败。

这个她都懂的道理,他难道会不懂?

不明所以,她只是配合。

静寂了好半晌儿,洪泰帝却突然开了口。

“老十九,你这个徒弟,很有你的风范。”

这样叫有他的风范吗?

夏初七不懂,却听见赵樽慢条斯理地回应。

“父王棋技登峰造极,儿臣这几个虚把势,不值一提。”

洪泰帝目光沉了沉,面色却不辨喜怒地叹息,“朕听闻这两日京军三大营军将调动频繁,有人密奏于朕,说你延至今日都不与兵部上交虎符,定是有所图谋,让朕依律问罪。还有那老三,也是一个不消停的,整日与京师各部大员和封疆大吏们私相授受,纳礼卖官,不成体统——”

顿了一下,他瞄了赵樽一眼,略带敲打地说,“都是朕的儿子,你们为人如何,朕心里有数。老三不顾大局,向来胡搅蛮缠惯了,但老十九,你是朕最看好的儿子,兵行险棋,可不是你的作风?”

赵樽双目微微一眯。

“儿臣不日将去北平府,因此想在临行前,替父皇举贤纳才,除去那些不善于体察圣心,心怀不轨的人,望父皇明鉴。”

“如此,朕就放心了。”

洪泰帝不再说多,只关注于棋局,就像刚才那几句问话,只是父子两个随口唠的家常一样。

棋盘上,却是杀机四伏!

不多一会儿,夏初七的黑子就被洪泰帝的白子逼入了死局。

然而,眼看局面将全被白子掌控时,棋局上硝烟再起,原本步步紧逼的白子,却全盘落入了黑子早已布下的陷阱。

夏初七心脏“怦怦”直跳,在赵樽的指挥下,热血被点燃了。一时间,她落子再无犹豫,只觉得棋盘上山河撼动,原本如同被狂风暴雨敲打的黑子,已经一个个化身为最凶猛的勇士,喊杀喊打,气势如虹地反攻而上。

人人都说,先下手为强。

而这一局,却是黄雀之局,堪称反败为胜的经典。

“朕输了!”

拨了拨那棋盒,洪泰帝轻轻指了一下身上那件用金线织了盘龙的帝王衮龙袍,神态果断地叹了一口气。

夏初七赶紧地起身,拱手行礼,“陛下,承让了。”

洪泰帝没有说话,灯火映照之下的身影,带了一抹令人难以分辨的凛冽,就如同刀剑的杀气一般,破空而来,让夏初七不寒而栗。可他一直没有看她,只是看着赵樽,仿佛过了良久良久,他才淡淡开口。

“这一局叫什么?龙潭虎穴?”

头顶上像落下了一个闷雷,夏初七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可赵樽却只是慢条斯理地从位置上起身,拱手,垂眸。

“不,这一局叫父慈子孝。”

缓缓地,洪泰帝笑了开来,“老十九,你有心了。”

“父皇功德,无出其右,儿臣自当一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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