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晚了,冷,快去睡,我再坐一会儿。”
夏初七不理会他的“驱赶”,也不气他的冷漠,仍是笑眯眯的看着他,甚至打散了他的头发,以指做梳,在他头上轻轻梳理按摩起来,声音喃喃的,像对自家闹别扭的孩子一般,低低嗔怨。
“头痛还忍着,你真当你是钢铁侠啊?也不叫我。”
他微阖着眼睛,却是没有拒绝他的示好,低低“嗯”一声,回道,“想着这个点你该睡了,不想打扰你。”
“这话说得,可真是生分啊。赵十九,如今你与我说话,非得要这样?真要与我划清楚河汉界是不是?”双手轻轻按着他的头,她半是埋怨半是指责的说完,他却叹了一口气。
“不是。阿七,去睡吧,太晚了。”
夏初七头皮一麻,感觉头都大了。
想她性子多开朗一个人?不明白怎的偏生就遇上一个“闷驴”似的男人了。旁的事情还好说一点,在感情方面,赵十九真就是一颗核桃,不锤打他不开口子。一个女人要想入他的心,真是比攻克城池还难。
忍着想冲口而出的国骂,她豁开脸不要了,一咬牙,故意羞涩着委屈地小意说,“妾身想和你一起睡。赵十九,我好久都没有睡过你了,甚是想念呢。”
肉麻的说完,赵樽恶心了没有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恶心了,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就像看了一场蹩脚的三流电影,而她就是恶心女配。果然,赵樽眉心狠跳一下,没有回头,声音却是软下了不少。
“等拿下大宁,我好好陪你。”
心里一甜,夏初七心道,果然要以柔克刚啊。赵十九啊赵十九,你也知道冷落我了吗?心下有一万句埋怨的话,可她嘴上却没有那样说,而是低下头来,一边替他揉着头,一边偏着脸看他,特别不要脸地问,“赵十九,你可是爱死我了?”
“……”某人好像石化了。
“说话。”她推他一把。
“此话……怎讲?”他有点哆嗦。
抿了抿嘴巴,夏初七其实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可这位爷是一头闷驴子,这都闷了这么久了,要是她不厚着脸皮主动讲和,只怕他一辈子都拉不下脸来。他的傲娇让她生恨,却又觉得那么的可爱。事后她想过了,一定是他听见东方青玄的话了,听见东方青玄吻了她,心里一直窝着气,可他诸事缠身,又不想与她吵架,所以自己在这闷着。想想,她低下头来,凑近他的耳朵。
“如果爷不是爱死我了,又怎会为了东方青玄的几句话介意那么久?不介意则不生气,生气则代表介意,生气的程度越高,证明越是介意得紧。所以,妾身以为,爷定是爱死我了。”
一口一个“妾身”,她比什么时候都下的“小”。
可赵樽听了,一张冷绷的俊脸,却僵硬成了石像。
好一会儿,他像是服气了,拉了她的手过来,侧瞥过去,“除了你,爷真想不出有哪个女子这样不知羞,说出这等话来。”
“那是,爷可是说过,世上美人常有,楚七却只得一个。”她目露狡黠,飞快地瞟他一眼,带着一点儿小得意,然后冷不丁在他唇上啃了一口,又笑靥如花地道,“反正我就是这般不要脸的以为,爷一直生气,就是爱我爱得无力自拔了,才会醋海生波,如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那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呃”一声,赵樽抬手揉额,好像头更痛了。
“阿七,你……”
“我还没有说完,不要打岔。除非你不生气了,要不然就是爱死我了。”夏初七拍了他一下,嘴皮一翻,眼看长篇大论又要出口,赵樽像是实在忍不下去了,袍袖一裹把她勒了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
“姑奶奶,爷的头很痛。”
“啊?真的?”她飞快捧着他的头。
“嗯。”他很是无奈,“被你念的。”
“去!你当我是唐僧啊,一念紧箍咒你就头痛?”
她低低怒斥着,可话虽然这样说,赵樽这一招儿向来好使,弹无虚发。只要他一头疼了,她就顾不得别的了,飞快地掰住他的肩膀躺倒在椅子上,她起身尽心尽力的替他按了起来,“我先替你物理治疗一下,要是还不行,我再给你吃药,找老孙头要了银针来,替你扎针。”
“嗯。”
他低低应了,阖着眼睛,情绪很是平静。
良久,室内无声,两个人静默着,呼吸可闻。夏初七觉得手有些凉,看了看帐内的情况,不由又低低嘟囔了一句,“天凉了,你怎的不生火?”
赵樽微惊,像是刚反应过来,抬起眼皮儿。
“你冷吗?我让郑二宝过来生火盆。”
“不必了,有你在,我不冷。”故意肉麻地哄了他开心,夏初七看他忍不了的又黑了脸,她得意的叽叽一下,俯身亲他一口,见他不再多话了,才又压着嗓子,把话题转到了让他头痛的问题上去,像替他分忧。
“爷,为什么围了大宁这么久,还不攻城?”
他默了一下,才淡淡回答:“一个好的将领不是能打胜战就行,而是能在取胜的同时,将伤亡降到最低。”
“哦。”她咕哝,“不是太明白。”
“上山打虎,不如门前戏虎。”
“哎喂,赵十九,咱能不能不跩文?”
她翻着白眼儿,死下劲地按他一下。他叹了一口气,像是实在拿她无法,解释道:“杀敌三千,自损八百,我军远道而来,若与哈萨尔苦战,损耗必定不小。再且就攻守两方来说,哈萨尔占据了大宁地形的便利。守易,攻难,攻方必付出数倍的代价,方能破城。以此,围而不攻,以扰乱其心神,围打周边,找谁时机,以逸待劳,一攻即破……不破则不攻。”
“说得好复杂,可是赵十九,上次在卢龙塞,你为何上来就攻城?”夏初七轻地揉着他的头部穴位,有些不解地问着。
可过好好久都没有听见他的回答,帐中的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夏初七低头一瞧,以为他头痛得更厉害了,所以没有回答,正准备起身去找他先前备好的药,却听见他突然出声。
“因为你在卢龙塞。”
夏初七身子微微一僵,定在了当场,几乎霎时,眼窝就热了。
十几岁的时候,她理解的“爱”是甜言蜜语,是海誓山盟,是挂在嘴边那些能讨女人喜欢的句子。可后来她慢慢长大,懂得了爱其实不是语言,只是行动。一个男人爱不爱你,疼不疼你,不是他对你说了什么,而是他为你做了什么。赵樽他从来没有表达过对她的感情,可他是一个谨慎沉稳的人,可以为了她出兵卢龙塞,拿千军万马的性命,换她一人的性命,她知道,这不仅仅是爱,而是一个男人愿“拱手河山讨你欢”的情感。
“赵樽,我何德何能?”
她回头,低低问了,他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她没有答案,他又何尝有答案?
慢慢的,他一叹,将此战中最大的一个计划告诉了她,“先前哈萨尔给爷使了一出离间计,想让陛下误会于我。这一次,爷还他一棋,给他来了个反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