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青的脸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阴沉得可怕。看到刘念看他,他慢慢地从黑暗中走出来,眼睛也一点点地温暖起来。他走到刘念面前,迟疑道:“抱歉,我……是我太不中用了。”
刘念看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尽管顶着文二少的皮,可是他和沥青都清楚,他是局外人。沥青的道歉只是做给文家和袭明看的。
两人说话的时候,藏在黑暗中的另一个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让刘念浑身不自在,说话也带着几分小心,目光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一处,知道身上的压迫感消失,才看过去,那人已经不在了,只有袭明别有深意地看着自己。
“今日的事,多谢师父。”哪怕袭明知道他不是文家人,也道谢得真心实意。袭明的加入,使他们赢得更加顺利。
“好自为之。”袭明送了他四个字,转头看沥青。
沥青两股战战。
袭明道:“回去吧。”
沥青二话不说地跟上。
八哥尖叫:“我不回去!老子不要回去!你不是说不弃谷容不下我吗?你倒是言行一致啊,有种别说一套做一套啊!做人不能这么没原则!”
袭明摸摸它背部的毛。
血已止住,伤口结疤,只留下粘着羽毛的又黏又硬的血块。
八哥哆嗦了一下,安分下来。
刘念想起自己答应程旭宇他们一道去鬼月秘境,便道:“师父,我与朋友有约,要过阵子再回去。”
袭明脚步不停:“随你。”
沥青回过头来,目光从他身上一直溜到文锦等人身上,深深地看了一眼,才转过头去。
刘念松了口气。沥青刚才的目光太深沉,他有点担心他会不管不顾地将所有事情抖搂给文家。
程旭宇等人等袭明走了才围拢来。
刘念道:“其他仙者呢?我还未向他们道谢。”
娃子笑嘻嘻地说:“不用谢。”
程旭宇听他称呼散修为仙者有点奇怪,那是凡人不知修真事才会有的说法,同为修士,多是称呼道友。他以为是刘念心存感激,故意抬高其他人。刘出身不弃谷,可说师出名门,难得能保持如此谦虚真诚的心,越发让他觉得值得结交。
文家人被救出来后,立刻将程旭宇等人奉为上宾,刘念的待遇也与他们同。
娃子很是奇怪,悄悄地问刘念:“为何他们待你这么客气?”
自然是因为在文家人眼中,自己已经算是仙人,怕自己报复。刘念觉得很是没有意思。他是孤儿,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村民待他说不上好,却也没有像文家这样处处算计,时时提防,到最后自己离开时,也有不少村民是舍不得的。
如此对比,文英身为文家二少爷,倒还不如他过得自在。而沥青作为他的书童,想来日子也过得很不容易吧,所以才能轻而易举地将文家出卖给国师。
第二日,文家就恢复了原先的气象,之前被国师驱赶了不少的家仆,他们很快找牙婆填补上了,还特意请了几个姿色气质不俗地贴身侍候药谷众人。
药谷众人平日起居都是亲力亲为,还头一次享受这等待遇,个个觉得很稀奇,只是稀奇了一天,第二天就受不了了,纷纷招到程旭宇,问他什么时候启程。
程旭宇好笑地看着他们郁闷的脸:“昨日不是还很开心吗?今日是怎么了?”
娃子道:“那个女人太奇怪了,我洗澡,她竟然要进来!我洗澡是光着身子的,她,她真是不知羞。”
其他人哈哈大笑。
程旭宇道:“鬼月秘境开启的时间快到了,我们要做些准备,早点启程也好。”
众人纷纷点头,决定明日启程。
刘念自然无异议,派人与文家打了声招呼,就当定下来了。
当夜,文锦抱着一个匣子上门。
刘念看着他,不免想起文英之前的交代,有愧于心,有些不敢看他。
他的回避落在文锦眼中,自然以为是对他被送去摩云崖的事耿耿于怀,怅然道:“我知道你还在怪我。”
刘念愣了下道:“何出此言?”
文锦苦笑道:“你我本是兄弟,说话还要绕圈子吗?送你去摩云崖之后,我一直都睡不好,一会儿梦到你在摩云崖被人欺负,一会儿又梦到你血淋淋地回家。我……是我对不起你。”
可惜那个人再也听不到了。
刘念想起被活活饿死的文英,沉默下来。
文锦道:“你勾结外人出卖文家,我是很生气。后来我静下心来想了想,你是因为青苗吧?你既为文氏子孙,就应该知道当年先祖受摩云老祖恩惠,答应他每一代都会送一个有灵根的弟子去摩云崖。不是青苗,就是你我,你若是我,会做出什么选择?”
刘念想:青苗并非文家后人,文家先祖的诺言却要一个外人来履行,又哪里说得过去。
他从小住在山村,对卖身契的认知懵懵懂懂,自然不知道签了卖身契的人去去留留都是主人家说了算,再没有半点自由。
文锦道:“后来的事也是我太生气,你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好了。”他缓缓地打开匣子,里面放着一块巴掌大的玉佩,“这是文家家主的信物,从今以后,有你主持文家,我也可瞑目了。”
刘念愕然道:“万万使不得!”
文锦充耳不闻,将玉佩恭敬地取出,双手捧与他。
刘念退后半步,想了想道:“我不怪你。那些年,你与夫人也不好过。我还记得有一次上学,我崴了脚,是你背我回来的。我都记得的。”
文锦身体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刘念道:“我既为文家人,自会为文家效力。在我心目中,文家这一代的家主只能是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