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木颔首道了声谢,抬步径直走向灯火通明的殿中。
几近是刚推门皇帝就开了口,“西北战事吃紧,七月碰到伏旱天,江湖上‘藏宝图’这一没影的说法还在盛行!”每多说一件事,皇帝的声音便沉一分,“薛相,你是嫌朕不够忙,特意给朕助兴吗?”
一本折子砸过来,薛木暗叹,跪着没动。本想不躲不避地受了,结果折子是擦过他的肩落了地。
皇帝挥手退下宫人,“你说你一年到头上书乞骸骨的折子能堆个小山坡,你多大啊乞骸骨?你不嫌浪费力气我还心疼纸墨呢。”薛木被他稳稳扶起,皇帝还不见要停的意思,“昔年左将军古稀致仕时,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接班人才也早已就位,走得那叫一个利落干脆又极尽风度。你这丞相才当了几年,为朕做了多少拿得出手的事,按时早朝不称病作借口能坚持多少回?我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容忍你多次,你怎么就不见好……”
薛木垂眸听着,句句刺他要害,没脸反驳。
当朝圣上是他爹看着长大的,他是当朝圣上看着长大的。四年前老薛相逝世,他世袭继位。是故皇帝对他总是宠爱有余,严苛不足。
薛木委实是瞧不上这世袭的高位,却终是毅然抗下这国泰民安的重担。逃早朝是真,彻夜研治南方洪涝也是真。他血液里带着心系百姓的滚烫,却也不甘心让天下太平成为他沸腾的唯一火源。
及冠九年心理年龄却仅其个位数的薛相应对措施便是动辄写折子辞官闹脾气。
皇帝大概是说累了,一眼看这位还是个要死不活的样子,存心想折腾他,“我刚刚说的三件事,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皇帝生气的三件事正是他在来路上预测的三种可能性,谁料三发三中。
薛木思忖片刻,开始分析:
西北战事吃紧,粮草源源不断运输却不见好。大将军是皇帝登基后一路提拔上来的,最终顺理成章顶替了左将军这一位置。忠心不必说,唯独太看中义气,恐是信了小人却不愿怀疑。奈何朝中文武本就鲜有愿意前往西北的,何况在身家安全无一能得到保证的情况下。
“西北一事,君命难违,无人愿意不是难事,难在谁去合适。何人能化险为夷保全自己,又能劝动大将军敲打三军杀鸡儆猴。”
七月长江中下游伏旱天,农事缺水,水利工程仍处于修建状态,跨流域调水更难。这厢粮草不断外运,来年跟不上补给,又是一桩扰人之事。
“伏旱看上去是无法解决的天灾,实则派加人手修水利与深挖地下水齐头并进,尚能熬过一时,待到九月降水期之前能储水便是。”
“藏宝图”是前夕一夜疯传的消息,说是某江湖名门传家宝,该世家祖辈与前朝皇家曾有一段渊源,特藏于殿中,以备不时之需。然而朝代更替频繁,宫殿大修过多次,区区藏宝图便是有,也难寻了。——但明知真假尚且存疑,藏宝图的诱惑总是大的。且不说暗中进行的大策划,便是夜探皇宫的贼人都不知抓了多少。夜间值守的侍卫加了三成。
“唯独这第三件事,朝堂与江湖自古以来都有条心照不宣的分界线,传言背后的人费尽心思打破这条线,能从中谋取什么利益?而恰恰因为朝中与江湖子弟联系甚少,如何干涉?着实难有切入点。”
薛木一边思索一边说,语速放慢,声音带着点打从娘胎里出来的随意。刚讲完一抬眼,看到皇帝那眼带欣慰的笑容。
得,今晚又睡不成觉了。
第2章 外务
右相深夜遇刺,身负重伤。皇帝龙颜震怒,立即下令严惩凶手,当日值守侍卫连坐负罪,一时宫中闹得沸沸扬扬。苦中作乐,“藏宝图”闹剧明面上停歇,至少再未闹到皇宫来。双方勉强达成短暂的和解。
为体恤薛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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