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姐兒, 你瞧老祖宗多疼你, 旁的姊妹可沒你這份待遇。」把人捧成了座上賓,魏氏看著都有點拈酸,但誰讓這會兒用得著她呢。
蕭時善坐在眾位姊妹之上,看著她們強忍不滿的笑臉,本該感到痛快得意, 至少她以前是這樣想的,但當她真正坐上來了,反而覺得乏味得很。
眼前的一張張面孔只能叫她心生厭惡, 並不能給她帶來絲毫快意,蕭時善兀自疑惑, 以往怎麼會認為只要壓她們一頭就能令她痛快得意呢。
魏氏把話頭遞過去, 蕭時善卻沒有接,臉上更沒有半點感恩戴德的神色,老夫人沉了沉臉, 今日給五丫頭這份臉面, 本就是讓她多為侯府出力,可她竟然如此不識抬舉。
在老夫人看來, 蕭時善是侯府的姑娘,自幼在侯府長大,就該一心為侯府打算,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何須旁人去點化開導。可這丫頭從小就不服管教,活脫脫的白眼狼,讓她為她父親和叔伯辦點事,竟然推三阻四,還敢向侯府要銀子,真是掉到錢眼裡去了,跟她那個卑賤的娘一樣沒教養。
老夫人不悅地冷哼一聲,原本還有點歡笑聲的席面,驟然鴉雀無聲。
蕭時善眸光微動,知道這是做給她看的,若是在她小時候聽到老夫人冷哼一聲,沒準能被嚇得繃緊身子,現在哼不哼的,她也能當耳旁風。
豈有此理,簡直是反了天了,老夫人手裡的筷箸啪地一聲拍到了桌上,一張顴骨高聳的刻薄臉龐染上怒意,「五呃——」
老夫人在內院素來極有威嚴,不僅把幾個兒媳治得服服帖帖,便是下面的孫女也都畏她如虎,只有府里的幾個老爺和孫兒還能得到點好臉色。
平日裡沒人敢跟她頂撞,這會兒陡然發作起來,一屋子人斂聲屏息,下意識避開老夫人的怒火,免得殃及自身,就連向來潑辣的四嬸嬸也沒有在這會兒強出頭,而是暗自瞟了眼蕭時善,眼神裡帶了點幸災樂禍,等著老夫人給她一個教訓。
在場的人不是等著看好戲就是心生畏懼避之不及,各打各的算盤,竟沒人留心老夫人此刻的異常神態,倒是蕭時善瞅了老夫人一眼,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只見老夫人身體僵直著,雙目瞪得極大,渾濁的眼裡布滿血絲,一張臉越漲越紅,乾癟的嘴巴張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仿佛被人掐住了咽喉。
蕭時善跟老夫人那雙渾濁可怖的眼睛對視了兩息,她的心跳驟然加速,一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倘若老夫人這會兒去了,她爹還有她的那些叔伯就要為老夫人丁憂守制,兩三年的時間都不得在朝堂上摻和。
朝廷上的形勢向來瞬息萬變,今日風光正盛,明日就可能被人拉下馬,當朝大員淪為階下囚的比比皆是。在朝堂上行走,能不能升官發財尚在其次,最要緊的是保全自身,便是陳閣老這樣的人物都忍辱負重至此,安慶侯府這些人是哪來的膽子四處鑽營諂媚。
先前極力攀附曹家,看不清形勢就敢往下跳,旁人還知道站在岸邊觀望,偏他們侯府不自量力地往下跳,生怕跳慢了,落在了別人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