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眩、顫動、窒息。
這世界最表層的「水面」、「幕布」,或是別的什麼類似的東西在這一瞬間被徹底撕開,露出深刻的、更高層次的底像。
他正徹底背離自小熟悉的一切,站在一個全新的世界門口,一個比深空與海洋還要神秘未知的世界、還要高深奇妙的世界。
可螻蟻怎能直面廣袤無垠的星空。
卞景和在恍惚間跌坐在地。
視野中,修長蒼白的雙手發生了可怕的異變:每根手指被分別拉長,隨即各自分化生長,形成新的一段蒼白柔膩的手臂,然後長出的是新的五指,在新生的指尖上,又生長出同樣的手臂、同樣的五指……
它們裂變生長、彼此糾纏,像一棵蒼白的、枝幹細長的畸形肉樹。
卞景和在無意識中發出一聲顫抖的、破碎的悲鳴。
他試圖閉上眼睛,可這顯然是個更加糟糕的決定。
那個怪物完全超脫人類想像範圍極限的可怕形狀又出現在眼前,持續性地帶來精神上的可怕折磨。
耳朵里傳來尖銳的、頻率極高的嗡鳴,溫熱的鮮血沿著耳道緩緩流出。
地面似乎在震顫,所有的一切,全都在變幻著混雜的、絢麗的色彩,讓人聯想起兒時凝視過的、陽光下變幻色彩的肥皂泡。
卞景和在不可名狀的恐懼之中顫抖哀鳴,有那麼幾秒,他又仿佛突然清醒過來,似乎回到了認知中的正常世界。
但這不過是錯覺。
很快地,剛剛凝聚起來的神志又被狠狠擊碎。
理性神智在不斷潰散湮滅,曾經耳熟能詳的名詞,比如「天」,比如「地」,比如「花草」,全部都化作了無意義的扭曲符號,他似乎再也無法對正常世界的物體給出清晰的結論或認知。
卞景和無意識地尖叫。
或許只是張開了嘴巴?他不知道。
耳邊傳來了遼遠的歌聲。
很突然地,所有的痛苦消失了。
它們被強行包裹起來,塞到了某個不為人知的身體深處,雖然沒有徹底消失,可起碼不再頑劣地折磨人了。
疲憊的、幾乎被徹底摧毀的意識安靜下來,被某種美妙清澈的歌聲引導著,下沉、下沉,不斷下沉著,墜入了黑甜的夢鄉。
肉.體隨之沉睡。
他癱軟下去。
焦急地半蹲在一旁的宗柏眼疾手快接住倒下的卞景和,把人嚴嚴實實地裹在懷裡,大拇指輕輕撫上蒼白汗濕的臉頰,眼裡充滿擔憂。
手下的皮膚冰涼,如同某種失去光澤的白瓷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