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理所当然的情绪,就好像他只是做了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即使知道徐存湛情窍坏了,根本不会喜欢别人,陈邻还是觉得……怪心动的。
她赶紧低头舀了勺汤圆压压惊,一边嚼汤圆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打住!打住!别再多想了——徐道长再好他也是块石头!再说了,跨世界谈恋爱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在心里默念十遍之后,陈邻感觉自己平静多了。
甜汤圆,红糖馅,吃到后面陈邻有点腻歪了。
她喝了一大口汤圆汤,放下碗时数了数,还剩下六颗汤圆。但实在是吃不下了,陈邻趴在桌子上,把汤圆碗往外推出去一段距离,感觉自己呼出去的气都是红糖甜腻过头的气味。
“吃不下了,饱了。我总感觉这碗汤圆的分量比上次多。”
“有吗?”徐存湛端过汤圆碗,拿起筷子串汤圆吃。
汤圆已经不那么烫了,但内里的红糖馅儿仍旧柔软甜蜜,一咬破汤圆皮立刻就粘稠的流淌下来。
他吃得很快,嚼东西时脸颊鼓鼓,没什么表情。
陈邻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徐存湛已经三两口将剩下的汤圆给吃完了。他把碗筷收回食盒里,盖上食盒盖子,一翻身又从房间窗户处跳出去。
一连串动作快如行云流水,陈邻跑到窗户边往外看,只看见园子里那一片密密的花树,完全没看到徐存湛的影子。
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陈邻感觉自己也搞不清楚徐存湛在想什么。
*
徐存湛没有回房间。
说得更准确一些,他根本就没有选房间。
他躺在屋脊上,头顶是明月,远处是群楼,深夜的不夜城热闹非凡,跨过小院就是前面已经进入营业时间的牡丹楼。
修为到了徐存湛这种境界,五感已然敏锐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所以即使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他也能嗅到牡丹楼里浓烈的妖气。
换成平时,这么大一股妖气,早该惹得徐存湛心生烦躁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他心情不错。
徐存湛分不清这种好心情是因为他把汤圆带给了陈邻,还是因为他早上刚在拍卖会进行了一场杀戮。
对他来说,这两种情绪很难分辨。没有情窍,所以徐存湛分不清自己所接受到的刺激是来源于爱还是单纯的快感发泄。
坏掉的情窍没有分辨能力。
灵力慢慢收拢回灵台,徐存湛在那堆杂物里挑挑拣拣,又发现了新的东西:一个很大的画架。
比徐存湛本人还高,大约两米多,上面蒙着画布。
他向画架伸出手去,触及里面沉睡的记忆。
那是一个光线很好的房间,空旷又杂乱。
除去靠墙而立的巨大画架之外,还有许多其它杂物——成罐的颜料,不同形状的画笔,堆叠的画纸,胶布,图钉……
咬着一支棒棒糖的男人坐在人字梯上,正慢悠悠给画收尾。
那是一幅巨大的铃兰,在月光下,在细雨中。
穿着明黄色连帽衫的小女孩坐在人字梯底下,用画笔蘸了白颜料,戳到人字梯上。
男人垂眼看她,眼睛笑得弯起来:“爸爸的维c糖在画什么呀?”
小女孩仰起脸,声音稚气:“在画花花——”男人从人字梯上下来,盘腿坐在女孩旁边,凑过去看她画在人字梯上的花。
她显然是在学男人,但笔下功夫不到家,画出来的铃兰歪歪扭扭。男人从旁边的小桶里抽出来一支画笔,沾了白颜料,不紧不慢帮她填补扭了的形。
女孩问:“爸爸,这是什么花啊?”
男人侧目看了眼巨大的画板,揉了揉她的脑袋:“不是花,是妈妈。”
小孩不解,困惑:“那明明是花。”
男人笑出声,亲了亲女孩发顶:“可维c糖也不是人啊,但邻邻还是我的维c糖,对不对?”
小陈邻圆圆的脸皱了起来,小脑瓜转了许久,豁然开朗:“我懂了!这是比喻句吧!”
“真聪明。”男人笑眯眯,又低头继续缝缝补补,给女儿画歪的地方填补枝叶。
小陈邻画累了,两手抓着画笔,但身子却歪到爸爸腿上靠着,懒得动弹。男人把画笔扔回水桶里:“要去沙发上睡觉吗?”
女孩盯着人字梯上的花,却答非所问:“那妈妈是什么花呢?”
男人:“铃兰。”
女孩:“为什么是铃兰花呢?”
男人:“因为铃兰花最适合妈妈呀。”
小孩子总有无穷无尽的问题,徐存湛只觉得陈邻的爸爸耐心真好,他肯定是不会这样耐心的陪小孩子玩无限问答游戏——似乎也可以理解陈邻为什么会养成那样的性格了。
果然,小女孩皱着眉想了想,又追问:“为什么铃兰花最适合妈妈呢?”
男人揽着女儿,抬眼看向那副巨大的画架。
他神色柔和,眼眸里好似有蜜在流淌那般,带着脉脉温情:“因为铃兰代表着幸福——在我心里,她是全世界最值得拥有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