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張了張口:「蘇若存去年就已經死了。」
孟昔昭心跳一滯。
即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真的聽到這樣一句蓋棺定論的話,他發現,自己還是難以接受。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到自己的聲音重新響起:「……什麼時候?」
想起那個只見過一面的小娘子,女人的神情也低落了不少:「九月,具體的日子我不記得了,大約是她到東宮的第三日,進了東宮的女子,大多都是哭哭啼啼,根本聽不進去話,只有她是安安靜靜的,讓幹什麼就幹什麼,坐在屋子裡,只低著頭,一遍一遍繞著荷包上的線繩,看起來很是乖巧。」
嘆了口氣,女人繼續道:「因為我是齊國人,安撫這些小娘子的事,總是落在我頭上,那一日我連話都沒跟她說過,叫其他人不要哭了,然後我就走了。誰知第二日,她就被侍衛拖去了刑房,說是,她不知怎的,惹怒了太子殿下。」
孟昔昭抿著唇,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甚至想直接起身,不再聽後面的事。
但他還是穩穩的坐在這,而女人也於心不忍,並沒有說太多的細節:「總之,她死之後,本來是要丟去亂葬崗的,但太子對她十分厭惡,知道齊國有入土為安的習俗,便命人把她燒了,骨灰灑到井底,還讓大巫做了個詛咒儀式,咒她死後找不到回家的路。」
孟昔昭一聲不吭的聽著,封建迷信他不關心,但這裡面濃濃的惡意,他看見了。
這時候,女人想起了什麼,連忙抬頭:「她的荷包,我偷過來了,本來是想給自己留個念想,不如你拿回去,交給她妹妹吧,也告訴她,人各有命,不能強求,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齊國人在這裡,是活不下去的。」
孟昔昭張張口,卻沒發出聲音來。
沒有提顧娉婷,孟昔昭只是說了一句:「可是姑姑你活下來了。」
女人苦笑:「是嗎?我自己卻覺得,我也死了,活著,還不如死了。」
孟昔昭:「你以前有個女兒?」
女人點點頭:「有一兒一女,我本就是韶州人,韶州被南詔占領之後,我的丈夫、女兒、兒子,全被殺了,他們留下我,是為了讓我跟南詔的男人生孩子,我生了一個,然後因為手腳麻利,就被送進皇宮來,做一個伺候的宮人。」
說到這,女人不禁看向孟昔昭,她眼裡寫著害怕的情緒:「你是不是覺得,我不配為人?家人都死了,我卻還苟活,而且對著這些仇人卑躬屈膝。」
孟昔昭看了她一會兒,搖搖頭:「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活著,就還有盼頭,說不定哪一日,你就能回齊國了,也能心安了。」
女人沉默,她覺得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體會到什麼是心安的滋味了。
她沒再跟孟昔昭說什麼,而是起身回去,拿蘇若存留下的荷包,把荷包交給孟昔昭,兩人都有些靜默,誰也沒說話,就這麼轉身分開,走向各自要走的道路。
……
蘇若存的荷包很舊,上面的針腳也不怎麼樣,這繡工的水平,大約等於他妹妹孟嬌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