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昔昭大驚,趕緊抬起頭來,為甘太師辯解:「怎麼會!陛下是君,太師為臣,哪有臣子怨懟君王的呢?更何況,陛下與太師十年如一日的親近啊,太師是國丈,是六皇子的外祖父,他怎麼會怨懟自家人呢?」
天壽帝一聽國丈二字,腦袋就開始突突。
「他算哪門子的國丈!!!」
天壽帝這句話是吼出來的,聽得孟昔昭登時一僵,要是姿勢不對,他這時候可能就已經跪地上了。
這幾天他經常發火,但像現在這樣動真格的,還是比較少,因為他身體不行,一旦聲音太大,火氣太旺,很快他就會感到體內空虛,頭也暈沉沉的。
揉著額角,天壽帝還在思考孟昔昭剛剛說的外祖父三個字,孟昔昭這意思是,因為他娶了甘靜月,有了六皇子,所以甘太師才不會怨懟他,甘靜月,六皇子……
孟昔昭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天壽帝的臉色,然後十分小聲的說道:「陛下息怒,是微臣失言了。」
說著,他還強打精神,讓自己強顏歡笑起來:「自從當了這個府尹,微臣幾乎日日都能碰到新鮮事,若陛下不嫌棄,微臣給您講兩個吧,就當是笑話聽。」
天壽帝瞥他一眼,這一眼並沒有任何實際意義,但孟昔昭就當這是默許了,清清嗓子,故意做出個誇張模樣來,引起天壽帝的注意。
「話說啊,這應天府衙,每日接到的報案,沒幾樁命案,都是小事,東家丟了一隻雞,西家少了一塊瓦。在隆興府時,微臣幾乎碰不到這些事,因為隆興府窮,人人都吃不飽飯,每日琢磨怎麼讓餓死的人少一些,這就是微臣最重要的事。而應天府就不同了,天子腳下,被陛下治理的一片太平,難怪外面的人都說,寧為京都犬,不做別處人。」
仗著原句「寧為太平犬、莫作離亂人」是元代傳奇的台詞,孟昔昭毫無壓力的化用了一下,而天壽帝果然就跟他正常的時候一樣,那時候他就聽不懂人話,現在他更聽不懂了。
這個稍微深思一下,就會發現是皇帝昏庸才會導致的情況,在他聽來,竟然是對他的讚賞。
天壽帝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本來移開的目光,也重新轉了回來,孟昔昭頂著這毒蛇一樣的眼神,繼續笑靨如花。
「微臣剛赴任的時候,被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折騰的一個頭兩個大,不過,也不是每一樁案子都這麼無趣,有的,就是往日碰不到的笑談。比如說,上月微臣斷了一個案子,一個寡婦來報案,說她的日子過不下去了,她的家產,都被家中的奴僕搶走了。微臣頓感十分荒謬,這世上,哪有奴僕搶了主子錢財的道理,細問下來,發現原來另有內情。」
「這寡婦是個性子懦弱的,她剛嫁到夫家一年,便守了寡,當初還是遠嫁,守寡之後,因夫家也沒有其他人了,偌大家財,便到了寡婦手中。她懦弱,怕別人不懷好意,便沒有再嫁,而是守著這些財產過活,而她身邊的奴僕,也勸她不要回娘家去,就在這待著,還在她耳邊挑撥離間,讓她不再信任自己的娘家,長年累月下來,這寡婦果然就沒再聯繫過娘家,也越發的信重奴僕,不管是莊子鋪子還是田地,全都交給奴僕打理,她自己就在家裡傷春悲秋,思念那個死去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