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火堆前的女子臉上浮現出一瞬間的訝異,隨即捧腹大笑,尖利的女聲在幽暗的山洞裡讓人聽得毛骨悚然。
眼中的猩紅色慢慢褪去,陰鬱妖冶的臉上再次顯露出天真爛漫的表情:「唔,他終於走了。小劍修,你還認得我嗎?」
任止行凝視著記憶中最動人的面孔,眼前卻浮現了她哭紅了雙眼的樣子。
腰間命劍震動,發出一陣陣悲鳴,周圍若有若無地縈繞著劍氣,吹到他身側的火星被劍氣擊碎,連蜱蟲在四溢的殺氣中保持靜默,不敢擅自發出聲響。
小刀,求求你,幫幫我……
記憶中的女人薄衫赤足站在雪地里,渾身上下滿是凍痕,足踝上還捆著厚重的鐵鏈,神情淒楚而動人,他不忍再想、不敢再看,卻又不舍那抹倩影沉睡於記憶。
他記得自己答應了她。
御劍沖向被烏雲籠罩的雪原,見到的卻是——
那個青年半跪於被浸成一片血色的大地,瞳孔已經失去聚焦,身殞而意不倒,周遭到處都是苟延殘喘的虛弱魔物,它們爭先恐後,如一群餓狼分餐一般啃噬他的魂魄碎片。
魔氣如刀割破道袍,他揮劍亂砍,驅趕魔物,劈開這片被血污染骯髒的戰場,漸漸地,仿佛聽見背後一陣鐵鏈拖在雪地里的嘩啦作響和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阿宿!
任止行回過頭,身後空無一人,那抹倩影早已在多年前消逝。
怔怔站在原地,淚水啪嗒落在雪地里,凝結成冰。
如果能夠幫她的孩子就好了……
他在那裡站了很久,又好似只是眨眼的工夫,漫天大雪將硝煙與血色覆蓋,萬籟俱寂。
……
「慢點吃,別噎著。」
白珞給那堆成小山的碗尖尖加了一塊醬排骨,看著瘦成猴的小孩兒險些沒掉下眼淚。
那小孩兒左手攥一個雞腿,右手一把花生米往嘴裡胡吃海塞,糊了一嘴的辣油醬汁,明明已經撐得打嗝兒,還眼巴巴地問她:「漂亮姐姐,我可以再吃一盤紅棗糯米糕嗎?」
白珞心疼他,沒了章法地依著他,一邊給他擦乾淨臉上的油污,一邊說:「好,阿宿想吃什麼只管告訴我。」
小孩兒嗅到了她指尖的馨香,慌得落了個大紅臉,侷促地在椅子裡縮成了一團,看了看坐在廊檐下假寐的青年身上,小心翼翼地解釋道:「姐姐,我不叫阿宿,我叫沐芳。你們一定是認錯人了,我真的不認識……」
「不認識你們」幾個字還沒說完,沐芳就感受到廊檐下的青年朝他遞來一道目光,冷冷的,結了寒霜似的。
隨即,他的耳畔響起了嚶嚶的哭聲,像巷道里被人欺負的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