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輕裝簡從,只帶上了秦泰、尉遲彥和十名甲衛。
剛離京時,蕭望舒還是坐著馬車的。離京之後到了鄰郡,蕭望舒直接將馬車放到月氏鋪子裡,把其中一匹拉馬車的白馬解下來,一行十四人打馬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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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途中,蕭望舒看遍了京師城外的風景。
她見過有人一日兩餐,煮湯的米用了再用,連續幾日就用那米湯餬口;
她見過有人商量,這天要是再不下雨,今年的糧食萬一旱在地里,沒辦法只能易子而食;
她見過有人生下幾個女兒,全部賣給他人做童養媳,女兒為奴為婢換來的那點錢拿來養兒子娶媳婦延續香火;
她見過有人病重請不到大夫,到寺廟裡求點香灰符紙,直接泡水當藥喝;
她見過有人露宿街頭,餓得瘦骨嶙峋,每日傍晚躲躲藏藏走到朱門後院,從狗嘴裡奪一塊剩肉;
她見過有人蹣跚前行,頂著花白的頭髮,拄著拐杖北上,去找自己唯一的親人……
這一路見得越多,她才越能感受到,京師城是怎樣繁華安逸的存在。
城牆築起權貴富商的世界,在這裡,舞文弄墨載歌載酒,下面的喧擾和疾苦都被阻隔在千里之外。
那些苦難只存在於過往客商的口中,存在於茶樓說書人拍桌的醒木下。
甚至連京師的乞兒,每日上街曬著太陽臥趴一天,起碼都能在酒樓後面討到兩個饅頭。
運氣好些的,碰上幾位心腸好的夫人小姐,或是遇上出門發善心的富商,隨便領點銀錢,一連許多日的吃喝都不必愁。
權貴世界與百姓世界的碰撞,衝擊得如此猛烈。
仿佛京師城內是一個世界,城外又是另一個世界,跨越不過的參差險些要將這大魏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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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天後,眾人到達陳褚養父的祖籍地,邴州。
邴州離魏國南面邊境只有一州之隔,陳褚的養父就葬在邴州客山郡偏遠縣城下的一處村莊裡。
村莊裡的人全都姓陳,祖上都是一家。
陳褚雖然在縣城裡給他的養父母購置了宅院安置他們,但陳褚的養父死後還是葬回了這裡。
「將軍大人,郡主娘娘,這邊請、這邊請。」
陳族的族老們臉上笑得堆滿了褶子,面相都有幾分相似,吊三角的眼睛裡閃爍著精光。
他們帶陳褚和蕭望舒走在田埂上,往墳地方向走去。
陳褚走在蕭望舒身後,時不時提醒她一聲:「當心腳下。」
「嗯。」
蕭望舒聲音清冷,腳步緩慢平穩,步步邁著高門貴女的嚴苛禮儀,頭上步搖晃動的幅度幾不可見。
這時候,前面的幾名族老回頭說著:「族裡墳地向來只有男人才能來的,女人啊都沒資格過來上香。郡主娘娘身份尊貴,我們今兒才破一回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