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禪本來不怎麼困,被他一拍,登時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眼睛也有點睜不開了。
他咕噥了一句「晚安」,便蜷起身體,偎著玄空的手睡去。
小小一團孩童蜷在身旁,溫暖柔軟得像個被烘熱的麵團。他的胸口規律起伏著,呼吸低微而綿長,玄空掃開他面上的髮絲,巴掌大的小臉瘦削得可愛又可憐。
玄空看著他,不知為何出了神,腦中記憶翻湧,每一件舊事都記得,卻也都模糊不清,畫面與畫面之間斷痕明顯,和正常人的連貫成線相比,更像是平行且獨立存在。
但他又很清楚,那是他的記憶,構築出的也是他的人生。
人會對自己的人生感到陌生與模糊嗎?
玄空想著,在心內默誦一聲佛號,伸手輕順了順蘇南禪的頭髮。
……
蘇南禪是在一陣熱粥的香氣中醒來的。
他迷迷瞪瞪地睜眼,揉揉眼睛,正巧看見玄空端著兩碗粥進來,陽光跟著他的腳步一路蔓延,倒像他才是神話中布爾日擺晝的神靈。
「醒了。」玄空微一偏頭,長睫毛向上一掃,露出底下幽深寧靜的雙眸,「洗漱去吧,貧僧用廚房裡的小米熬了些稀粥,放心,用得不多。」
「好!」
蘇南禪精神抖擻地蹦下床,跑出門洗漱,不過片刻又跑過來,臉擦得半濕不干,下巴處還綴著幾顆水珠。
見狀,玄空把他拉到身前,掏出一方巾帕仔仔細細地為他擦乾了,方把他提溜上椅子。
等等!椅子?
蘇南禪眨巴著眼,瞧瞧面前的竹製四方桌,再瞧瞧身下有扶手有靠背的竹椅子,一臉迷惑。
他記得原身家裡沒這些家具啊。
「是貧僧做的。」玄空把其中一碗粥放進蘇南禪手裡,不緊不慢地解釋道:「貧僧慣常早起,左右無事,便在附近砍了些竹子做了這套桌椅。」
蘇南禪伸手摸了摸一塵不染的桌面:「還順便擦洗乾淨了?」
玄空眉眼微彎:「順手的事。」
蘇南禪笑眯眯點頭,安靜喝粥。
吃過早飯,蘇南禪把碗洗了,玄空站在門外仰頭打量天色,待他洗完出來,指著天邊一線霞光說:「今日有雨,大雨,伴雷電,我們早去早回。」
蘇南禪眯著眼看了看天,意料之中的看不出任何端倪,決定無腦信任他的判斷。
「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嗯。」
玄空的手牽上來時,蘇南禪腦海中突兀地閃過一個念頭:為何他會如此信任這個和尚,甚至對他生不出一絲戒心?
他皺起眉頭,可還沒來得及多想,玄空淡然的提醒就到了:「莫皺眉,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