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雨仙謹慎措辭:「只是不習慣。」
說著,他在床沿坐下,衣袖間籠著清冽的無名香氣,沖淡了浸染在蘇南禪肺腑里的苦澀。
蘇南禪吸吸鼻子:「老神仙,你有沒有學過什麼讓人不藥而愈的法術?」
「有,不過不適用於風寒之類尋常病症。法術也不是萬能的。」鍾雨仙冰涼的指尖撫上他額頭,還有些發熱。
蘇南禪貪涼,蹭了蹭他手指,又別過臉打了個噴嚏,難受地鑽進被子把自己捂成蠶蛹。
人生病的時候或多或少有點任性,他皺眉摟緊被子,將鍾雨仙的手抓進懷裡捂住,鼓著臉嘟嘟囔囔:「給我捂一捂被子,熱。」
鍾雨仙瞧著他笑,本想像平常一樣調侃他,卻怕把他少見的撒嬌調侃回去,便只是俯身虛壓著他,讓手放得不那麼彆扭,另一隻手則將小瓷壇放在床頭的矮桌上。
「嘴裡還發苦嗎?」他捋了捋蘇南禪汗濕的額發,「我帶了鹽漬梅子,你那個叫陳樹的朋友說這個可解苦味。」
蘇南禪咂咂嘴,又搖搖頭,平日桃花色的唇瓣現在泛白乾燥。
鍾雨仙沒忍住拿食指點了點,起了刺刺的死皮。
這一點點刺撓感令他一怔,猝不及防地對蘇南禪的難受感同身受起來。
鍾雨仙沉吟半晌,就著手臂被他抱住的姿勢換了個坐姿,半倚床頭,手臂一攬,讓他靠入自己臂彎。
袖擺輕軟冰涼,夾雜淺淺的香味,如同在悶熱的被褥間鋪了一層桃花雪,都不用他挪,蘇南禪自己便蠕動著蹭了過去,用臉壓住,轉身,整個埋進他的懷抱,裹著被子蜷成圓鼓鼓的一團。
這是他表明心跡以來,蘇南禪第一次主動親近他,放在平時,他應該會很高興,也很樂意嘴上占占便宜。然而此刻他只覺得憂慮傷懷,比起這些沒緊要的親昵接觸,他更希望蘇南禪舒展眉頭,像平日那樣在自己面前活蹦亂跳地折騰蹦躂。
鍾雨仙嘆了口氣,掌心落在蘇南禪發間輕輕摩挲,用他平生最軟弱的語氣道:「快些好起來吧……」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鍾雨仙作為玄空那一世的少年時期,曾在抄誦經書之餘看過幾本雜書,其中就有這句讖言警句。
那時他不以為意,覺得自己入了佛門,從此與這種麻煩又沒好處的感情絕緣。
可巧,鍾雨仙曾經也是這樣想的,然後就在名為「蘇南禪」的這個大坑裡絆了個心甘情願頭破血流。
他曾經是被明天瀾幻影身四分五裂了也能若無其事,可以一邊笑著糊弄敵人一邊找機會報復回去的猛男,自以為罩著堅不可摧的金身,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直到此刻,蘇南禪用一場風寒便讓他丟盔卸甲。
第35章 番外二
蘇南禪痊癒那天,孟非常托紙靈青鳥送來的重陽酒到了,正好在九九重陽這日,應景得讓人忍不住猜測他是不是故意卡的這個時間。
彼時,他坐在小木屋外的青石上,鍾雨仙在廚房裡忙活。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老神仙為愛走進紅塵的第一件事,就是學會了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