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
鍾雨仙猝不及防地被從凳子上撞了下去,罪魁禍首還有臉驚呼,嘟囔他身上怎麼硬邦邦的。
一時間鍾老神仙什麼傷感都沒了,哭笑不得地在地上坐了片刻,才攬著他坐直,屈起右腿,任他折騰。
蘇南禪蛄蛹著從他肩上滑下,歪頭枕在他膝蓋上,把他手臂拉過來當被子蓋著,濕漉漉的睫毛揚起,傻乎乎地一笑。
「今日是重陽,好日子啊!所以不要為過去的事不高興了!」他語氣誇張,一面說一面還伸手去摸鐘雨仙的下巴,「來,笑一個。」
他的手指晃晃悠悠,在鍾雨仙下巴處蹭了一下,呲溜滑到人家唇上,按了按,豐盈柔軟。
蘇南禪緩慢地眨眨眼,眼前已經是一片重影,便咕噥道:「什麼東西軟軟的……唔!」
話音未落,那片柔軟的觸感自他指尖抽離,而後隨著一道陰影落下,覆上了他的唇瓣。
「嗯,我很高興。」
馥郁的酒香與花香湧入蘇南禪口鼻,他努力睜大眼,卻只看見了一雙近在咫尺的長睫毛,痒痒的掃過他的肌膚。
再之後,溫暖的手掌覆上他眼睛,他便什麼也看不到,只聞得到一袖芬芳了。
……
那天酒醒後,蘇南禪蹲在河邊揪草,發誓要戒一輩子酒。
……
入冬之後,萍鄉連下十幾天雪,北面的林子裡開了一樹一樹的梅花,紅梅白雪交相輝映,美不勝收。
蘇南禪被舅舅舅媽裹成白粽子後終於得到了出門許可,邁著笨拙的步伐剛轉過路口,鍾雨仙已經提著燈籠打著傘在那兒等他了。
馬上入夜,雪仍然下著,灰藍的夜幕將滿地白雪也染上柔和的藍色,被鍾雨仙暖黃的燈籠一照,頗有玄異志怪話本里神秘幽寂的氛圍。
蘇南禪艱難地挪過去,才到近前,鍾雨仙把他上下一掃,笑了。
「笑什麼笑!」蘇南禪從毛絨絨的披風領子裡探出半個腦袋,束髮的帶子上下晃動,狠狠瞪他一眼,「這是我舅舅舅媽的愛,雖然沉重了點,但是……不許笑!」
鍾雨仙輕輕笑了幾聲,把燈籠遞給他,掃去他身上的雪,大半個傘面傾斜到他那邊,牽著他慢慢朝林子方向走。
他問:「南禪,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
蘇南禪知道他又要調侃自己,癟癟嘴:「不想知道。」
鍾雨仙卻無視他的抗拒,伸手一指路邊——那裡蹲著幾隻白日孩子們堆的雪兔,最大那隻足有半人高,胖墩墩圓乎乎,垂著長耳朵,黑石子做的眼睛反射燈籠的光,看著竟有點無辜和憨態可掬。
蘇南禪繃著臉,抬腳,狠狠碾過他的腳背。
鍾雨仙又開始笑,笑得傘面一顫一顫的,撲簌簌抖落上面的雪。
蘇南禪斜眼睨他,隨即搖搖頭。
這人大抵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