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覺得離譜的還有鍾煜本人。
「一碗竹蓀煨魚片換你命格,算麼,算麼?」
「死算命的,滾——」
街邊,夥計在臨時搭建的帳篷前趕人,老人手背被揪開,龜背銅板掉了一地。
鍾煜一言不發地從「王記兵鋪」中出來,披著月色,走在街市上。
人流嘈雜,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逆行,目不視物。
他等這一本書已經很久了,原本出發時志在必行,只覺得這袋子玄鐵越沉越好。當下,空空而歸,他又覺得這一袋東西累贅。
鍾煜想著和之前在化虛境老道的約定,三步並兩步,速速往望月樓走去。
一入望月樓,滿樓推杯換盞聲吵得他揉了揉兩側的太陽穴。
鍾煜大著嗓門,和夥計說要外帶一碗竹蓀煨魚片,說罷,就丟了一錠銀子過去:「帳算清,換大額碎銀,零碎歸你。我只需你手腳快些。」
夥計當真極快地端出一碗打包得嚴嚴實實的魚湯。
鍾煜拎了就走,他再拎著一碗新做的魚片過去。
牆角下,竹葉紛飛,這牆角起了一層青苔,老道卻抱著竹竿,靠得自在。
聽到聲音,他睜開眼,朝鐘煜看去。
凡天賦上佳的習武者,必然對氣場變化極為敏感。
空氣忽如凝滯,鍾煜反問:「前輩怎麼這樣望著我。」
老頭目不轉睛地看了會兒鍾煜:「你有閒心記得我愛喝的湯,也不和我說修道的事。璇璣閣的人都要派信來了,黃山、崐侖兩地要收徒,你當真不打算從皇城離開,入黃山門下?」
崐侖飄逸灑脫,黃山剛毅有勁,乃當今道門兩大派系。
璇璣閣,位於蓬萊仙島,仙人靈童無數,曉天下事,於各地都有據點。
鍾煜默不作答,過半晌,他顰眉道:「去哪裡我自有主張。」
老頭接過手,燙得直摸耳垂,一邊吹一邊口中「刺拉拉」:「你愛去不愛去,我都認識你一年多了,你不要走,我也攔不住。」
鍾煜坐在地上,從地上撿起一片竹葉,抬頭望著月,指尖拈著那竹葉。腦中所想,卻是在兵鋪書架前的一指訣竅。
仔細回想,那一招應該不是避戰。
身手大巧若拙,隱見兼收並蓄之風,實則穩健。他當時竟沒瞧出來?
見鍾煜不語,老頭笑問:「你今天遇到了什麼事?」
鍾煜被戳中了心事,擰眉,碾碎了手裡的葉片,他雙手置於膝上,低聲道:「沒什麼事。」
「別口是心非。」老道一笑,「往後你見我機會也不多了。開設這化虛境這麼久,我也要走了。最後送你樣東西。」
鍾煜反應快極,順勢一抄,書本剛落半尺便接過,放眼前展開,白紙上小人舞劍,飛身躍動,林林總總招式功法竟如皮影戲,眼花繚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