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過了崐侖的第一夜。
次日清晨,沈懷霜推門從屋子裡出來,身上還是那一身乾乾淨淨的道袍,發冠一絲不苟地梳理起來。
晨時露水未散,凝在綠草上,映著遠去的青衣人。
早上,沈懷霜已被傳音鏡里的宋掌門催促了幾遍,得知璇璣閣有談玄論道的邀請。
他一路下山,握著傳音鏡站在宋掌門身側,乾淨齊整地一立,場景好幾道目光被他吸引了過去。
鍾煜立在台下,很早就在告板上寫了他和張永望的名字,偶然抬頭朝席上看去。
白日晃晃,沈懷霜笑時風輕雲淡,如葉下滑落的朝露。
鍾煜原本手裡拿著筆,此時整個人沒動靜了。他看了足足有好幾刻,收神時,留意到周圍有相同的目光,心中有些不知味。
張永望被淹沒在人群之後,舉起手臂,被人越擠越遠:「子淵!我搶到了!我搶到了!」
鍾煜聽到聲音回頭,跨過人群去找他,很快帶他到了一處無人的地方站穩,張永望從沒得過這種待遇,捂著胸口不斷喘,嗆了一口:「你跑得可真快,一眨眼居然把名字都寫好了。」
鍾煜只問:「課業什麼時候開講。」
張永望展開手裡破破爛爛的時辰表,對著已搶到的課業比較一番:「今天小師叔的談玄心得就在一個時辰後。」
平地一聲驚雷,炸得不止鍾煜起了一層疙瘩反應,周圍人都像嗅到味的狼,齊刷刷朝張永望看來。
「什麼講學論道。」
「談玄論道是璇璣閣大事,你想今年唇槍舌戰吃虧輸掉?」
「不上課,一睹師叔風範也不虧啊。」
這課安排在午時開飯前一個時辰。這時辰弟子一般都在書閣溫習,以待開飯。
台下張永望和鍾煜並坐,萬分沒想到人數竟會越來越多。
講壇高居於千人座前。
最上首放置著張木靠椅,木幾下塞著金絲錯銀軟墊,銅香爐靜置,正待人打開。
底下弟子烏泱泱,傾慕的,湊熱鬧的。
咣,咣。
授課的銀鍾重重地撞響,眾人才停住聲音。
目光匯聚之下,台側徐徐走出一個立冠的道人,風度斐然,他手上拿著一個焚香的銀香勺,手指白淨,銀勺泛光,比銀勺更惹眼的卻是那半張面容,眼如明鏡,從容不迫。
沈懷霜落了座,平心靜氣往台下望了眼,扣了扣香勺,燃起清心的香。
香勺「叮」的一聲,如古剎敲響了清水鈴,周圍竟是聲音也無。
沈懷霜徐徐開口道:「我這課上也不論師生,談玄論道的目的不在於說服誰,今日第一課,至多是分享,諸位不如都說說如何看這'清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