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霜提筆勾勒畢,取出一面鏡子。
他筆尖在少年眼尾細細勾勒過幾道弧線。
落筆之處,少年眼尾上揚,筆尖拖拽幾筆,不過眼上幾下修改,這模樣就像染了醉色。
鍾煜盯著鏡子看了一會兒,瞥開眸子:「走吧。」
渾花賭坊的大門近在眼前。
沈懷霜進門的剎那,如跌入了一團紅色的漩渦。
耳邊都變得聒噪了起來。
搖色聲,嬉笑聲,穿著暴/露女人抱著男人坐在大腿上,十指纖纖,隨意撥弄著台板上的籌碼,一見這男人大勝,又順勢抬手,勾下了他的上襟。
不是所有的賭坊都是這樣。
真有豪賭的地方,大多靜寂無聲。
可「渾花」這個地方,哪有什麼講究,自然怎麼高興怎麼來。
鍾煜強壓下跳起的眉角,抬頭望去,沈懷霜模樣自若,並不左右相顧。
這人就好像來到了一處尋常巷陌,非這呼么喝六之地。
沈懷霜搖了搖扇,看到一個麻子小廝嬉皮笑臉地上來,臉上笑容多了些,忽然抬起扇子,打扇遮臉,俯身上前,只道:「開大小。」
小廝會了沈懷霜的意,笑眯眯引著他二人來到一個紅色的大桌前。
桌前吵吵嚷嚷,桌面有尋常六個桌子大小,才比過一場,骰子盒被推到邊緣。
沈懷霜走在前端,幾乎是擠進去的,到了桌前,貼著油膩膩的大桌,順勢坐下。
鍾煜自從進店到落座都一言不發,倒不見平日裡那點能騙人的本事。
沈懷霜回頭看了鍾煜一眼,卻見小廝目光一直停留在鍾煜面上。
沈懷霜後揚身去,拿扇子略重敲了小廝的頭,輕飄飄道:「仔細眼睛別往不該瞧的地方看。我這位弟弟今日來時便挨了罵。今兒晚上,他跪在祠堂瞧夠了祖宗牌位,脾氣正大著呢。」
那小廝收回了目光:「是是是。」
他在賭場混跡多年,自然有知人的本事在,聽沈懷霜一說,知趣走了。
沈懷霜上了賭桌不客氣,比了個銅錢的姿勢,目光往桌上的錢袋瀏覽一圈。
場上目光皆是聚焦而去,不善,鄙夷。
他的對桌是個猴一般的瘦子,嗤地笑了一聲:「今日你可算來錯地方,不如回你的柳巷。」
沈懷霜不惱,嗤地一聲,嘲諷一笑:「哪裡來的雜碎。」
人群里又傳來交談的聲音。
沈懷霜一笑,拋了個碎銀過去,那人接了,覥著臉,往衣袖上擦。